半晌后,中书令无言,陛下斥责他退下,压下奏疏。
林然忽而想起那日,阿凉见到江宁就冷了脸色,或许中书令是在为他自己筹谋,江家子嗣并不兴旺,空有一爵位,待中书令百年后,必会被其他家族超越。
往日当他正派,想不到也有不正当的心思。
此事不会就此简单结束,还会有后续,不过她心思不在此,回府也不打算与阿凉说。阿凉若知晓,耳朵都给她揪烂了。
她摸摸自己的耳朵,回殿见陛下,先道:“中书令思不正,陛下莫要听之信之。”
“那是你的事,又不是让朕纳妃,朕计较什么,改日得空,见见那几人,你自去处理你的事。”陈知意想着授官职之事,诸事繁杂,实在无心思再给林然挡去那些聒噪的人。
“陛下过河拆桥是否有些早?”林然被她放任不管的态度气得不知该说什么,转身就走,想起穆凉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回身道:“府邸不宁,我就离开洛阳,再回江南。”
陈知意抬首,正色道:“你若不联姻,就自己收拾烂摊子,你见过江宁?”
“见过又怎样?”
“江宁博闻强识,心思敏捷。”陛下道。
林然站定,望着御座的人:“她是再世秦宛,也与我无关。”
陈知意笑了一笑,“你对穆凉没有以前那样的热情,相敬如宾。”
林然脸红,支吾道:“哪里不热情,我与她亲近,难不成还要告诉陛下不成?陛下不将此事解决,我就让阿凉将至微带出宫。”
被陛下戳破心事,她无颜待下去,脚不沾地迅速离宫。
回府就进书房,翻阅着书籍,她隐隐记得赵九娘给她一箱子书册,都是关于朝臣的秘事。
半道上杀出来的中书令,不给陛下解忧,反给她找事,真是祸害。
林然将自己关到亥时,她记忆不如常人,多事都要反复去想去记。陛下之意,江宁博闻强识,对她或有益处。
博闻强识,她自己有才是好事,要旁人的博闻强识就成。
再者,阿凉的性子,知晓此事,必然将她赶出郡主府,待在宫里不必回来。
林然至晚间亥时都没有出书房,穆凉知晓出事了,敲门入内,就见满地书籍,林然坐在地上,捧着书,不知找什么。
走到案前,翻开书籍,都是林然记下的琐事,事无巨细,每日摘要,她恍然知晓,林然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如常人般,只是她多了记录的习惯。
听到人声的林然,见是她来了,无端气势矮了半截,眼神闪躲:“你怎地来了?”
“午时前就回来,午饭不吃、晚饭也不吃了?陛下丢给你什么难题了?”穆凉将册子合上,莞尔打趣。
林然心虚,目及外间漆黑的夜色,恍然意识到时辰不早了,站起身道:“那回屋。”
她不说是何难题,穆凉不言,乍想起册子,翻看最后书写的那页,赫然写着中书令、联姻之类的言辞。
恍然明白,她平静地将册子合上,虽林然一道回去。
半日未进吃食的人,饿得饥肠辘辘,林然大口吃饭,穆凉在旁看着,也不言语,也不问白日入宫的事。
待吃饱后,林然擦擦嘴,才道:“我知你那日为何生气了。”
穆凉沉默,面带正色,敛去往日的温柔。林然最见不得她这样的神情,总觉得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吞了吞唾沫,再度开口:“中书令心思不正,又已老迈,你无需与他一般见识。”
半晌,还是没有回话,她耐不住性子,“你怎地不说话?”
“我倒觉得江宁不错。”穆凉徐徐道。
林然惊讶得眨眨眼,暗道她是不是被气傻了,无事装什么大度,她摸到茶盏饮了一口,回她:“你看上她了?”
穆凉颔首,林然讽刺她:“那你自己去娶,莫来寻我。”
“我如何娶?”
“随你怎么娶,莫来烦我。”林然觉得生气,好像一拳头打进棉花里,浑身无力,打不起精神。她将茶盏放下,起身离开:“我去沐浴。”
她罕见地冲着穆凉发脾气,吓得婢女不敢喘气,等她走后,才看向夫人。
穆凉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好似是故意将家主气走,她们顿时处于云雾中,不敢发生何事。
林然被气走后,穆凉枯坐半晌,才起身回屋。
彼时,林然早就沐浴归来,全身带着朦胧湿气,见她也不说话,吩咐婢女去取药。
睡前喝药,是崔大夫嘱咐的,她害怕得罪崔大夫,半月的苦参实在不想喝了。
药汤温热,恰好入喉,她憋着一口气,扬首喝尽,背过身去,自去上榻就寝。
脾气长了些,敢与穆凉生气了。婢女瞧着两人,气氛冰冷,不敢多待,收下药碗就退下去。穆凉也去沐浴,回来得也快。
她上榻,林然不动,她知晓将人气着了,心里也是暖暖的,随意道:“之前你骗我去江南,父亲送我一物。”
她说得神秘,让林然好奇,想回身说话,又觉得自己没有出息,就躺着不动。
林然对穆凉虽无往日亲近,可也不会轻易接受旁的女子,她自己不知,穆凉却隐隐感知出来,对她这样的性子,也是不解。
只林然本就不是正常人,不可用常理去猜测她的心思,故而穆凉随她去,不会去问,不会去猜,今日不过是一试探罢了。
江宁此人,确实优秀,无论哪里,都是胜过她的。
她思及此,眉眼深深,伸手去抚摸林然脑后的黑发,低声道:“锁链。”
手下的人一颤,她淡淡一笑。
穆能多年前曾是骁勇战将,得先帝信任,屡立战功,也是草莽出身,心思不如文人,言行举止都带着乡野之气。林然读史,对他了解深了些,听到锁链二字,还是对这位岳父的心思颇为佩服。
哪里有人送女儿锁链,绑住她吗?
林然更不动了,似是被吓到了,穆凉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乖,你怎地不说话了?”
“无话可说。”林然咬牙切齿,将穆能又恨了一通,许久说不出话来。
穆凉依旧摸摸她,俯身道:“你近前些。”
林然不想理会,又恐她会生气,认命地向她处挪近。穆凉俯身去亲她眉眼,舌尖触碰到苦药的涩味,她顿住,林然平静得很。
林然唇角嫣红,染过水泽后,更觉得娇艳欲滴。
穆凉轻轻抚过,指尖轻轻摩挲,眉眼染就灯火的柔意,美意撩人,林然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心动难耐。
穆凉叹息,林然竟比她还正经……
室内静谧,粼粼波光下,灯下的人容颜明艳。
“你要那锁链做什么?”林然还是忍不住好奇,穆凉矜持,于她更是长辈般的照顾,实在想不出她会收下锁链。
锁链大小不一,轻重不同,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锁链。
她想着,穆凉贴得更近,声音轻柔又极是无奈:“你不愿碰我,我也不想将你让与旁人。”
她知,喜欢林然不是一件平凡的事,林然生来不同,陛下膝下又只她一人,储君之身,哪里就会像寻常人家般平静。
这次是江宁,往日还有其他人,层出不穷。
走上这条不悔路,她未曾想过后悔,或许像陛下那般也是不错,她忽而觉得好奇:“就算联姻,也是陛下该娶才是,怎地就是你了。”
问过就后悔了,陛下对洛卿多年不娶,忠贞不渝,旁人介入,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林然不言语,动了动身子,穆凉回神,低眸望她:“我不想将你让与旁人。”
简而言之,她不会让步。
林然恍惚,阿凉好似哪里不对,她诧异间,那双柔弱无骨的在她肩际徘徊,带着占有。
而后,腰间侵入一股凉意,她颤了颤,柔软的唇角贴了过来,脑海间涌入空白,呼吸微滞。
僵持着身子,她不敢乱动,只知那只手似是带着一股魔力,侵袭而来,占据着她的身体、乃至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敢和阿凉生气,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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