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乱作一团,林然这里睡得极为舒服,初醒之际,感受到穆凉的气息后,心中一暖,往她腿边蹭了蹭,很是依恋。
穆凉笑了,伸手抚上她后颈,“玄衣来了,你去见她还是先起来吃饭?”
“吃饭。”林然陡然就醒了,摸着自己的空腹,借着穆凉的力气坐起来,穿衣束发。
片刻后,玄衣而至,行礼道:“家主。”
“你来是为何事?”林然捧着温水喝了一口,瞧了一眼阿凉亦在,就问道:“宫里如何了?”
“太后将玉玺交给信阳殿下了,属下来时,已在商议登基的时日了,另外殿下让属下问您可要入宫住?”玄衣本是来禀告秦宛之事,却见穆凉在侧,家主不敢提,就缄口不提。
“入宫住?”林然不想还有这个居住的问题,余光扫到穆凉,就摇首拒绝:“过些时日,我就搬回郡主府,不叨扰了,至于孩子……”
她拿不定主意,但一定要留在阿凉身边的,就道:“孩子会跟着我们回郡主府,殿下想念,大可接入宫看看。”
玄衣不敢问了,“朝堂的事都在殿下的掌控中,太后甘心放弃玉玺的,约莫不会再生事。”
“秦宛处如何了?”林然道。
玄衣觑了穆凉一眼,低声回道:“人在诏狱,殿下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准见。另外长乐殿下在太后处哀求很久,太后并未动容。”
林然捏着袖口处的花纹,想了想,太后这是放弃秦宛了。也难怪,太后自认将秦宛看成了自己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带着什么肮脏心思,唯有太后自己知晓。
自己那么多年不敢碰,不想早就被人吃了,背叛的滋味再次涌上来,对秦宛必然恨之入骨。
秦宛与长乐之间牵扯不清,就像一记耳光抽在了脸上,长乐是她的女儿,不好处置,但眼下秦宛被擒,她是断然不会去救的。
经历这么多事,太后的心对秦宛依旧没有放下,就算得不到,也不能让她二人琴瑟和鸣。
她长叹一口气,道:“诏狱处可曾动刑了?”
“没有,殿下说秦宛此人就算动刑也是没有用,暂时就这么关着。”玄衣回道。
林然用余光扫了一眼穆凉,唇角蠕动,没有再问,就道:“我知道了,殿下可有话传给我?”
“有,殿下道她无能为力。”玄衣不敢说太多的话,将意思说得很隐晦,殿下处问不出来,人是杀是留,就只在林然自己决定了。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你今日留在府里休息。”林然让人退下,转身看着穆凉,弯唇一笑:“阿凉,该吃晚饭了。”
穆凉吩咐婢女将晚饭送上来,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用晚饭。
雪落了一日,天亮的时候,紫宸殿内的主人就换了,林然没有出屋门。
落雪几日,她都安分待在屋里,无事临摹字帖,或者在穆凉不在的空隙,动手作画。她画的都是穆凉,将那副哭泣的画当作画了出来。
自觉比起温柔的惟妙惟肖,更像阿凉,眸色水润,脸色微红,看人的眼神带着三分哀求、三分羞涩,还有三分恼怒,剩下的一分就是温柔了。
她爱不释手,又恐被穆凉发现,择了一隐秘之处藏起来,待回郡主府的时候一道带回去。
雪停之后,信阳登基为帝,减免江南几地的赋税,一件件事安排下去后,一道旨意勒令长乐回封地。
胜者为亡,败者寇,这是最简单的道理。长乐没有反抗,平静地接了旨意,秦宛依旧没有音讯。
大雪停了之后,穆凉回郡主府安排府内的庶务,林然与玄衣一道离开,秘密去了诏狱。
信阳得信后,撇下紫宸殿内的重臣,也跟着去了。她晚到一步,没有惊动任何人,与林然一前一后进去诏狱。
诏狱内血腥气重,尤其是普通人,乍一入内,就觉得恶心犯呕,林然待了几日,再进去时,依旧带着不适,她深深呼吸,鼻尖不仅有血腥气息,还有腐朽的味道。
交杂在一起,死亡的感觉刻入脑海里,就像自己在苟延残喘,只留下一口气了。
诏狱内的路不宽,灯火点着也照不亮脚下的路,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走近秦宛的牢房后,她吩咐玄衣:“莫偷听,也莫要让旁人靠近。”
“是。”玄衣应下,亲眼见她进去,欲吩咐狱卒退后的时候,面前多了抹明黄色的影子,她大吃一惊,信阳眼神凌厉,“就当未曾看见我。”
玄衣点头,引她去隔壁牢房。
林然进牢房后,就将门关了起来,静静看着草地上的人,姿态依旧,眸色如常,她笑道:“秦大人,好久不见,你可安好?”
她惯来爱笑,一笑间牢房里的阴晦也觉得去了几分,秦宛抬眸,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知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想见长乐?”林然一语戳破她的心思,走近她,在草地上盘膝而坐,眸色如炬。
秦宛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闻长乐二字也是一样,她抿住了唇角,“你想知道可有解?”
林然周身一震,置于膝盖上的双手不住发颤,胸口起伏,与秦宛的对峙,她先输了。
但是她不怕,秦宛人在她的手中,生死由她定。
“无解,你不用想着糊弄我,这药我曾在一人身上用过,最后那人疯了。”
“放心,你不会疯,最多记不得事罢了,且你的记忆只有几日。我想着你这么聪明,杀之可惜,不如就让你泯然于众人,到时信阳失了肩膀,有兵在手,也是无用。不想你还有了孩子,心思确实了得。林然,我输了,但是你也没有赢。”秦宛淡笑,烛火看得她眼睛发涩。
林然却道:“所为我不能让你活着了。你死了,我还活着,至少我赢了一点。”
“我要见长乐,我便告诉你怎么解你的病症。”秦宛依旧不改自己的初心,无论林然信不信,都会放手一搏。
林然落寞摇首,“你让我记不得自己的心爱人,我为何让你如愿见长乐。秦宛,长乐会成为第二个信阳殿下。洛郡主无过,而你是咎由自取。”
秦宛愕然,见她神色平静,没有怨恨、没有痴迷,就像接受了一件很平常的事,她看不懂林然的心思。
缄默了会,林然随手拽了一根枯草,自言自语道:“从城楼刺杀开始,我就注意你了。我会忍着不动,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目标一样,都是要除去苏家,直到现在,我都不后悔推波助澜。”
秦宛笑了,眼中染上了凉凉的悲悯,她望着镇定的林然:“你知道却不揭穿我,是因为没有证据,这点,我很自信。”
“你很聪明,没有留下把柄,我也不想去查,若真要查,我也会查到。其实我可以直接杀死你,浮云楼是我林家的产业,你借住时,我完全可以动手。可是我没有,因为长乐对我曾有帮助,我便留你一命。”林然自信道。
牢房里的烛火或明或暗,映着两人的神色也是晦暗不明。
两人说话就像叙述常事,没有波涛汹涌、没有剑拔弩张,就像寻常人在品鉴一件珍品,各自叙述着自己的想法。
“我还是小瞧了你,或许应该将药下得重些,是我疏忽了。”秦宛自己认识错误,在林然的平静的眼色中,她站起来,走到林然面前,“我有缓解你症状的药。”
灯火将她的身影拉扯得很长,盖过林然,在她面上留下阴影,就像她曾经做下的事在林然身上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林然不为所动:“缓解不过是将痛苦放大罢了,我为何给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更深的痛苦,秦宛,你想见长乐,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需写下太后安插在朝堂上的人员名单,还有你的人。”
秦宛蹙眉,不解她的想法。
林然又道:“你写,我就让你们见,少一人,我便让你们死生不复相见。”
平淡的语气在逼仄的激起波涛,林然知晓爱一人的酸甜苦辣,也知晓信阳的半生痛苦。她与穆凉之间,只怕也会渐渐相忘。
秦宛不语,眸色颤动,林然也站起身,不愿趋弱,直视她:“你想好了,见长乐还是要人脉。你死,或许想将那些人脉留给长乐,但是我不傻,不会给你机会。凤阁的人,大不了连根拔除,注入新鲜的血。”
林然看似平静,心内早就被秦宛的阴影笼罩,那些善良、纯澈都是欺骗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穆凉:小师父。
林然:嗯?
穆凉:小师父。
林然:嗯。
穆凉:小师父。
林然:够了。
穆凉:小师父。
林然:大师父好。
我还是比较喜欢感情和剧情同时进行,温情又刺激。
然后你们提心吊胆……
我就这么静静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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