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翻墙也不例外。
林然仗着功夫不错,在宵禁之时不想惊动门人,免得发现她外出不归,想来想去还是翻墙的好,哪里想到腿会发软,直接跌了下去。
脚踝处疼不说,在阿凉面前还丢了面子,听到问话后,羞得不敢出声。
穆凉走近,瞧着那团坐在地上的黑影后,不觉发笑,站着不动了:“再不说话,我喊守卫来抓你了。”
林然揉着脚踝,不觉丧气:“晓得是我,还去喊旁人。”
熟悉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这种感觉恍如隔世,穆凉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俯身来趁着月色去摸了摸她的脚踝:“伤这里了?”
“嗯。”林然鼻息里嗯了一声,想要她抱抱,却不敢伸手,坐在原地僵持着。
穆凉不知她的想法,伸手在她伤处捏了捏,“怕是崴脚了,也好,让你在府里安静几日,陪我赏花品茶。”
她说得玩笑话,林然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明日还有事去做,陪不了你。”
“随你,你若能走出林府,就去,我也不拦你。”穆凉也不唤人,伸手就去扶她起来,见她不动就道:“再不起来,难不成让我背你?如今你长大了,我也背不动你,让婢女抬你进去,可好?”
“不要她们抬,我自己进去。”林然抿唇,借着穆凉的力气站起来,只伤的是右脚,一落地就钻心的疼,只能一只脚站着,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穆凉打趣道:“怕是真得让婢女来抬你。”
林然赌气地推开她,“我自己走。”
“长大了,脾气也大了,一言不合就推我,小乖不乖了。”穆凉不敢放手,翻墙都能把脚崴了,可见她今日神思不宁,做惯了的事也能失手。
说起小乖不乖了,林然没脸反驳,垂着脑袋不说话,也不抗议,自怨自艾。
穆凉扶着她:“回去跪个把时辰算盘,就饶了你,下次再推我,就多跪一个时辰。”
“对不起。”林然声音闷闷的,月色下也看不清她的神色,穆凉不与她计较,扶着她一步步往屋里走。
林然疼得脸上冷汗直冒,坐在榻上时松了口气,抱着自己的腿,哀怨地看着穆凉:“我不要跪算盘……”
穆凉不搭理她,也不去问她见太子说了些什么,吩咐婢女去打热水,“鞋袜脱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林然从心底里不敢抗拒,从小到大听她话听习惯了,也没有抗拒的心思,默默地将鞋袜褪了,脚踝处肿了不少。
穆凉扫过一眼,深更半夜不好让人去请大夫,且已宵禁,惊动旁人不好,吩咐婢女去取了些活血化瘀的伤药,递给林然:“你自己上药。”
林然有些怂了:“我怕疼……”
“翻墙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疼?”穆凉不客气地睨她一眼,拧了冷帕子敷上她的脚踝。
她动作很轻,依旧冰得林然嘶了一声,脸色通红,一句话都不敢说,静静忍受着阿凉温热的‘怒火。’
冷敷的时候,她大气都不敢喘息,就怕一个不慎惹了阿凉。
穆凉从头至尾都没有跟她说话,给她擦洗的时候,也没有说话,态度看着温和,可还是让人看出来有些生气了。
林然看着自己方才推她的手,阿凉就只为推她才生气吗?
隔着那层不明不白的关系后,她总觉得看不清阿凉的心,在小榻上坐了片刻后,婢女扶着她回榻休息。
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也觉得累,没拒绝就躺在床榻内侧,须臾后,阿凉也躺在外侧。
呼吸间夹杂着第二个人的气息,比起孤身一人,总有种不同的感觉,林然羞愧心作祟,往榻内侧小心挪了挪,面对这冰冷的墙面,心更冷了些。
她动,穆凉也不管,横竖半夜还是会回来的。
林然睡觉,说乖也乖,一人躺着,睡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醒来还是什么模样。
若与穆凉同寝,就做不到乖巧了,这几日来她睡在外侧,明明贴着床沿,半夜里总是会主动往穆凉怀里缩去。
因此,她睡前怎么躲避,睡着了还是与从前一样。
宵禁后,躲避巡防营的人也是不易,林然回来的路上格外小心,也极为疲倦,翻墙时力气不足,才跌了下去。
躺在绵软的榻上后,不需一刻钟,就睡了过去。
她好睡也是因为累着了,年轻人恢复力强,一夜醒来又会活蹦乱跳。
穆凉睡不着,潜意识里也等着故作疏离的人投怀送抱,她不知林然今夜做了什么,去见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被废是固然的事,但扯到洛家,苏长澜未必会留他的命。
更深露重,寂静如初,她胡思乱想着,忽而怀中一暖,撞进来一人。事情还没想明白,小乖就来投怀送抱了,她深深一笑,揪着怀中人的耳朵:“小东西。”
林然没有回应,睡意正浓,穆凉半抱着她,也一同合眼。
许是伤处作祟,林然醒得早,天方一露白,她就醒了,动了动腿,疼得钻心。
抬时时却发现手下一片温热,手似是搭在阿凉的腰间……
吓得她忙翻身,缩回去。
缩头乌龟也不过如此……
穆凉被惊醒了,眼皮子略有些重,怀中却是凉了许多,小东西跑得挺快的。
她不想去理会,横竖她不起,小东西就无法起身的,她翻过身想再睡会,外面的天如何,昨夜就已翻了,今日也不重要了。
阿凉又接着去睡了,林然纠结,她脚疼,向外探了一眼,平常她定然能出去的,只现在脚疼,就肯定下不了榻。
她捶了捶墙,阿凉还是没醒。
唉声叹气后,她缩着脑袋又躺了回去。
穆凉本是困倦,被她这么一闹,就醒了,看着外面的天色后,时辰还早,她还挺喜欢与她耗一耗的。
两人分明都醒了,都不说一句话,不知过了多久,缩头乌龟忍不住出声:“阿凉,你醒了吗?”
“你脚都肿了,今日就不要出门了,趁着时辰还早,不如再睡会。”穆凉的声音慵慵懒懒的,像是真的才醒。
她掩饰得极好,林然也没有发觉,她不想留在府内,还有许多事去做,就道:“我今日还有事。”
“有事我去就成了,莫不是见不得人的事?”穆凉故作反问,先起榻,而后吩咐婢女进来梳洗。
林然也跟着坐起来,她横眉凝视:“今日哪里都不准去。”
严厉的语气吓得送水的婢女吓得不敢迈步子,往日里郡主平和,鲜少动怒,如今清晨就发火,可见与小家主之间有了不快。
婢女吓着了,林然同样也是,她自知有愧,没出息地一句话都不敢回,又缩回了被子里。
穆凉照旧洗漱,用早饭。
林然午时才起,吃过饭后,大夫看了眼伤,摸摸胡子开了药方,而后叮嘱她:“这几日还是休养为好,莫要走动。”
“好,谢大夫了。”穆凉扬了扬下巴,示意婢女请大夫下去,看了眼药方上的黄连后,不明一笑:“黄连虽苦,依旧不如苦参,倒也可勉强忍忍。”
林然眼皮一跳,忙拿了药单过来,嘴里泛着苦涩:“怎地用黄连了。”
穆凉笑意深了些:“清热去火的良药,正是适合你。”
她给林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林然懊恼,低声抗议:“你就是幸灾乐祸。”
“言之有理。”穆凉也不辩驳,顺势应下,林然就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活脱脱的受气童养媳。她觉得有趣,掐了掐她的脸:“今日你阿爹定过来同你算账。”
昨日跑得快,穆能还没酒醒,今日定然会过来兴师问罪。
林然感觉耳朵又疼了,忙道:“那你可有办法?”
穆凉拒绝:“没有。”
咦,阿凉变了……林然委屈,道:“我昨日是有急事要办,才不得不出府,阿爹当理解我才是。”
穆凉不答,淡笑。
林然深思如何让阿爹消气的时候,婢女道九王爷过来了,她忙道:“就说我不在。”
“那坐在这里的是鬼不成?”穆能嗓门极大,一句话吼得廊下婢女胆颤,纷纷垂首不敢应答。
他来得匆忙,不似兴师问罪,穆凉也放下心来,站起身去迎:“父亲而来,有急事?”
“你先出去,我有话同她说,昨日饭都不吃,你回什么门?”穆能瞪着林然,过去就揪着她的耳朵,“不吃饭,跑去浮云楼,那里的饭比我穆王府还好吃?”
林然小耳朵剧烈一疼,她忙道:“阿爹,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去喝花酒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要解释了。”穆能手劲大,疼得林然眯着眼睛。
穆凉忙去拉开二人,将林然拉到自己身后,怪道:“都已成亲,她又不是你的养女,你动手前也要想想。”
“老子想什么,你瞧她做的什么破事。你去浮云楼做什么?你一边去,成亲三日就跑青楼,以后你是不是打算住在浮云楼了?”穆能脑门里都是火气,下朝时被八王拉住。
八王昨日去酒肆谈事,瞧着这个小东西在浮云楼周围走动,平日也就罢了。偏偏昨日里宾客那么多,吃饭时找不到人,说是商铺有急事。
急事也就罢了,结果去喝花酒,八王也是好意。阿凉与林然年龄差距有些大,方成亲就这么晾着她,以后怕是更加变本加厉。
穆凉替林然解释:“浮云楼是林家的产业,她去也是常事。”
“林家的产业就这么不避讳?青楼里有什么急事,你同我说说,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你一边去,别替她兜着。”穆能气得不行,将穆凉直接推了出去,冲外一喊:“去,给本王找根棍子来,打不死人的那种。”
廊下婢女左右看一眼,见郡主冷若冰霜,都吓得不敢动了。
穆凉也有几分气,同父亲道:“父亲做事之前想想分寸,她不是你的女儿,你要打要骂回你的王府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