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婼娘借着给曹皇后梳头的时机,便将心里的盘算道了出来,“婢子听闻前头太宗,真宗时,后宫嫔妃都有养养女的做法,一来是固宠,二来是自小养在身边的姑娘,知根知底,日后也好帮衬着些。”
曹扶葭听出她的暗示,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教本宫也养个养女?”
“可不敢左右娘娘的想法。”婼娘怕惹得她不快,连忙要跪下,却被皇后抬手拦住,她这才接着道,“只是现下这般的形势,娘娘还是做足了准备,以备万一才好。婢子瞧着,府里倒也不缺适合的小姐呢。”
“哪里就不缺了?”
曹扶葭拿起篦子篦头发,语气无奈,“远的姑且不提,就光看曹府,近几年也就出了滔滔这一个女娃儿,还是外嫁的姐姐所出。滔滔现下也只有七岁不到,本宫哪里忍心让她进到这无趣生冷的皇城里来。留本宫一个人在这地方待着,已经够受罪了……”
婼娘继续劝着,“我的好娘娘哦,在这宫里享荣华富贵,哪里就成了受罪了?您要是不忍让表小姐早早进宫来,便在适龄的宫女里头挑上一两个也不是不可,前头几十年里宫中这样的事多了去了。”
“可上哪找这些合适的人选啊?”
见她有所松动,婼娘赶紧接过话茬来,“娘娘若有此打算,奴婢便去替娘娘寻来,不愁找不到合适的。”
自己无宠,若再不为家族打算些也不甚妥当,曹扶葭思虑了须臾,便同意了她的提议,吩咐她,“那你便去替本宫把把关。不过可千万记住,莫要找到那些狐媚天性的,官家国事为重,可不兴让那样的野路子留在身边。”
婼娘得了皇后首肯,当日里便张罗着去寻人,又听说宫中教坊有一批及笈前后的宫人,个个出落得玲珑标致,宫中教坊不似外面那些歪门道,进得教坊都需得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如此一来她便将目光都放在了教坊那边。
趁着曹皇后午休时,婼娘便抽身去了教坊,和贾婆婆说了大概缘由。
贾婆婆虽最看好乐容,但一直以来,想的都是日后待她长成了再找机会献与官家,却并不希望乐容现下就被皇后养在身边,若是这般,她日后要在皇后身边得了官家青眼,那还有她这个掌教得甚么好处?
存了这样的私心,叫教坊乐人们出来见婼娘时,便让她们按个子高矮站好,个高的站前头,乐容因着年岁最小个子尚未完全长开,自然是站的最后排。
包括乐容在内的宫女们,都不知怎的寻常练舞的时辰今日却要集结在这里。
见人都来齐了,婼娘便向她们说明了来意,“姑娘们,皇后娘娘近日大病初愈,对乐理饶有兴致,便吩咐我来此处挑二三个伶俐的去仁明殿侍奉。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被选中的良家子,今日收拾好细软,明个儿便能去仁明殿侍奉了。”
听她说完这番话,众人便都明白了她的来意,原是要给皇后娘娘选养女来了。
前头两个她都是从前面几排挑的好的,到这最后一个,婼娘前后看了几眼都挑不到满意的,只好又仔仔细细挑了遍,却忽然在一众服饰相同的宫女里瞥见个容貌娇艳的美人儿。
想来是她年岁较轻,婼娘前几遭都未注意这末尾一排,才不曾发现这一众乐伎中还有这样一个美人坯子。
虽然才十二三岁的模样,但已经不难看出有一副倾城样貌,婼娘想着将她带回去也只是多养个几年罢了,总比随便挑个庸脂俗粉回去强多了。
便停在了乐容面前,贾婆婆见状心道了一声“不好”,但也阻止不得。
果然那婼娘指着乐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乐容朝她福了福身,恭敬答道,“回姑姑话,奴婢贱名乐容。”
婼娘见她礼仪也很周全,便满意地点头道,“名字也不错,那最后一个便选定你了,明日一早你便和那两个一齐去仁明殿侍奉娘娘。”
乐容也不知自己怎的就这般轻松地被选中了,但也只跟着另外那两个被选上的一齐应道,“是,姑姑。”
晚间,乐容正收着东西,同住的陆锦萝端了壶茶水进来,见她忙碌,便沏了一杯递给她。
乐容接过来一口饮下,“谢谢锦萝姐姐。”
喝完茶,陆锦萝将茶壶放在一边,就帮着她拾掇起来,边收着东西边与她聊起来,“真羡慕你啊,乐容,生了一副好样貌,姑姑们也都喜欢你。以后你去了仁明殿,若是有天入了官家的眼,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好姐妹啊。”
乐容将最后一个包袱系好,笑着答道,“这才哪到哪啊?若真有那一日,我便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锦萝姐姐你啊,从前每回婆婆罚我不准吃晚饭,可都是你给我偷偷藏吃的呢,我可都记着呢。”
“说起吃食,我这倒真还有几块糕点呢,是前几日托着出宫买办的小黄门,去汴京最有名的糕点铺子买的,你快尝尝。”
陆锦萝握着糕点的手颤了颤,但最终还是将那包着糕饼的纸包递给了乐容。
张乐容与她同住了好几年,自认与她相处的挺久,对陆锦萝的性格算是了解,不疑有他,便接过了糕点来吃。
二人边吃边聊,几块糕点下肚,乐容觉得有困意袭来,意识也逐渐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