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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旅途(2 / 2)


那亦是象征他心灵的表盘停转的时间。

2024年4月1日21:34分

“喂!看天上,那是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

人群中再度传来的惊呼明显沾染了恐慌的意味,再次抬起头仰望天空,余伏与尹熙二人所见的,却不是像刚刚飞过的那些直升机可以让人随时间淡忘的事物。

磅礴的光之螺旋从遥远的楼宇之间直冲天际,高楼大厦完全无法遮挡住这诡异风暴的粗犷形状,作为生活在21世纪的人,龙卷风之类的自然灾害肯定不是什么太过值得惊讶的现象,可问题在于行走在这里的居民们都知道,在城市建起之前,这片土地就未曾听闻过有龙卷风之类的灾害发生,而在空中浮现,发光的那道螺旋毫无疑问是龙卷风的样子,最让人惊慌的部分则是它的光芒,那颜色完全不是闪电能够打出的,整个龙卷风都是由如同从虚空之中泄露出的,能够湮灭一切的漆黑以及比太阳更加耀眼的金色缠绕而成,龙卷风袭上天空的瞬间,太阳就从人们的视线之中消失不见,从末端来看风暴应该发生在离城市很远的地方,可从它连接天际的风口来看,天空几乎被彻底覆盖,整片苍穹的颜色都化作碎片不断剥落,临近黄昏的幽蓝也开始不自然的染上黑暗。

与风暴一同出现的,还有弥漫在街道上的奇怪杂音,包括余伏和尹熙在内,所有人的耳边都响起了古怪的嗡嗡声,还没等尹熙碰到余伏,这阵嗡嗡作响的声音便化作深沉的雷鸣爆裂开来,一阵猛烈的风从街道的每一处路口与拐角来袭,一些始料不及的行人甚至就这么与一些不坚固的广告牌一起被吹到在地,不过尹熙至少是被吹到了找到支撑点的余伏身边。

“余……余伏!”

“抓住我!!”

狂暴的阵风使两人不得不将要说的话大喊出来才能让对方听见,在尹熙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余伏伸出了空着的右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等余伏回过头想要看清前方的情况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块就这样直接命中他的头部。

“……”

被额头某种液体干涸后造成的冰冷以及刻骨的痛楚唤醒,确认自己的眼睛是睁开状态的余伏发现自己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想起了什么的他立刻向四周摸索着,无助的渴求着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可他的手除了一地的碎石以外什么都没有碰到,试图站起来的他头顶又被某种坚硬的物体所阻挡,使出全力将其推开后余伏总算站了起来,并发现直到刚才自己都是处于被埋在一堆碎裂墙体下的状态。

连拍去身上的尘土和白色石灰都来不及,余伏焦急的看向四周,心底里却不自禁的萌生了一种“不如就这样蹲回去的冲动”,因为他发现此刻的自己,正身处地狱。

天空泛着令人作呕的黑红,不断在两者间暧昧的变换着颜色,街道上仍然嘈杂,只是那象征着城市活力的交谈声与脚步声都被换成了惨叫以及让人胆寒的长啸,眼神所及的地方,无一不被染上一片粘稠的的腥红,之前还亮着灯光的商铺都像是从内部被炸开了般凌乱,周遭的楼房也像是被什么高速移动的物体给撞到一样残缺不全。

数之不尽,有如从人们最为畏惧的噩梦中跑出的魔物正在街上肆虐。

生有四对触肢的虫型生物正骑在受害者的身上用它修长的口器吸干他的血液,有着长毛的蜘蛛身体和人类上半身的怪物也很快加入它的行列,像是从白垩纪凭空出现般浑身尖刺的黑色巨兽践踏着沿途的尸骸前进,它迈出的每一步都让整个街道像是地震般颤抖,虽是人形,却多出许多肢体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追逐着路人,大楼的楼层里伸出的是不断挥舞着的扭曲触须,那样子就像是在伴随着某种人类的耳膜不可听闻的奏乐跳起被诅咒的舞,就连天空也被一群长着好几双翅膀的怪鸟所占据,它们成群结队的飞过楼顶,不时俯冲下来抓走几个躲闪不及的路人然后扬长而去,这片人类生存的土地在转眼之间成为了非人之物们的乐土,撕裂、吞咽、穿刺、咀嚼的声音,以及各种湿润的爆裂声和人类临终的悲鸣不绝于耳。

可余伏没有太多感到恐惧的闲暇,他用不断打颤的双腿在这形同满溢着死亡与哀嚎的魔境中奔走着,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些怪物同样的黑金色眼球或是复眼似乎并没有时间去盯住余伏,因为它们都忙着享用或是屠戮自己的猎物,其实此刻的余伏已经没有恐惧这样的概念了,他的大脑里除了考虑如何找到尹熙的下落外已经不能再思考其他的事,刚刚的龙卷风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街道在转眼之间变成了地狱?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余伏从未信仰过什么神,可此刻的他多么希望,神是确实存在于这世界的,并能给予他一生一次的奇迹。

“奇迹”悄然降临了。

拐过一个又一个拐角,余伏总算看见前方的小巷子里,那只从熟悉的白色长袖中伸出的手臂正向自己招手,又惊又喜的他连忙向那个巷子跑去。

“尹熙!没事吧!我这就过来!!”

大叫着想要引起尹熙注意的余伏,看到巷子内的情况后便被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反胃感以及痛苦瞬间击倒在地。

一头覆有黑色鳞甲,将近有三个成人连起来那么长的两足蜥蜴正在巷子里用它不断打转的混浊黑金色眼珠打量着余伏,而它随后便将那硕大的口中嚼着的,余伏所见的那只曾是尹熙的一部分的手臂给咽了下去。

跪在地上的余伏,感到他的心脏像是从内部被刀刃给绞烂一样疼痛不已,他的瞳孔以快要撕裂的张度不断扩张,霎时间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紧紧抓着地面的指甲都因为过大的受力开始崩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悲痛让余伏就这样喊了出来,此刻他身体里的每一处器官都在一同哀嚎,大脑已经彻底被汹涌的杀意与仇恨所堵塞,将常识这种无用之物与胆怯一同丢在地上,余伏大叫着朝蜥蜴冲去挥出了他倾尽全力的一拳,可打在蜥蜴的鳞甲上不但毫无作用,反而让余伏的右拳变得血肉模糊,紧接着蜥蜴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前爪,将余伏远远打飞出去。

倒在地上的余伏,看着面目可憎的蜥蜴不断逼近自己,上下紧咬的牙关都开始让他的面部肌肉颤抖起来,就在他打算挥出最后一拳作为垂死挣扎的时候,蜥蜴却不可思议的停下了动作,并向后退去。

余伏从仰视的角度看见的,是另一只硕大的魔物,比起这蜥蜴更像是一头从西方魔幻故事里跑出来的魔龙,附有坚硬的黑色骨质增生物的双爪就这么立在余伏的一边,顶端长有一对弯曲而尖锐犄角,而眼眶中飘散着黑金色火苗的龙首正俯视着蜥蜴,后者吐了吐血红的信子以示妥协,便迅速离开了,可还没等余伏起身,魔龙也一同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无论如何,在心灵和身体饱受这样的折磨后,余伏的生存意志已然消磨殆尽,看着这些人力所难以企及的怪物,他越发清楚的认识到何为渺小,不过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了,现在他脑中剩下的唯一想法,便是去与已经逝去的尹熙相见,抱着这样不堪入目的悲哀想法,余伏缓缓起身,带着他呆滞的眼神与迟缓的步伐朝着怪物肆虐的街道另一头走去……

“在犯什么傻呢?”

女性的声音凭空响起,可这声音绝不属于尹熙或者任何一个自己记忆中的女性,余伏试图找出她的身影,可无论怎样环视四周,看到的都只有染成一团腥红的世界。

“……?”

再次回过头的时候,一位身着黑金色礼服的少女已然伫立在他的面前,随后,余伏眼前的世界再次开始了变化。

腥红的世界无处可寻,在他眼前不断延伸的是斑斓的色彩,像是置身于映射着七彩光芒的钻石内部般,这都是些余伏从未见过的奇特颜色,但比这些更加让他瞩目的,则是身处光芒中心的,那位身着礼服的少女。

她身上礼服的颜色正如那些怪物瞳孔中的色彩。

可仅仅是看着她,堵塞了余伏大脑的哀伤与疯狂就瞬间烟消云散,就连对尹熙的全部记忆与爱意也一同消失不见,比起那种无聊的女人,眼前的她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值得献上一切的。

“你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被选中的人啊。”

可他又怎敢忘记。

“你……是……谁?”

将下唇咬出了血,狠狠掐住自己被那只可憎的蜥蜴打出的淤伤,余伏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反抗着她让万物沉沦的气场,无视了少女脸上的些许惊讶后抛出了问题。

“嘿……有意思,那么作为比一般人多坚持了一秒左右的奖励,回答你也无妨。”

收起了逐渐靠近余伏的步伐,少女重新站立在余伏面前,停下的瞬间像是被什么不可见的东西撞到了一样,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不过余伏肯定是没有在意这种小细节的余裕了。

“我是指引你成为新的”“万物之神”的引导者,说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人也不为过哦?”

“少……扯……你和……怪物……什……关系?”

看见她的第一眼,余伏的本能就不断尖啸着警告他,面前的少女与这些非人之物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每说一个字,他的理智就被更加不留情面的撕扯,内心深处想要触碰眼前少女的渴望已经快要取代他的一切。

“啊啊,你是说那些东西?直觉很准嘛。”

说着的同时,少女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和你猜想的一样,我正是它们的主人,它们至高无上的支配者,将它们呼唤至此的也正是我。”

“你……!”

“唉……这次就让我们快些结束吧,毕竟我这边也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烙在眼底的,是少女举起手再次将世界变换的样子,以及那道位于彼地的炽燃光辉。

他变得几乎一无所有,剩下的仅仅是那噩梦般的一天的痛苦记忆、被赋予的名为“必定命中”的超常力量以及向那些怪物的主人,向那无名少女复仇的渴望。

再次睁开眼,余伏总算从这让人生恶的梦境中甦醒,拿起背包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破败的街道,再次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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