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则宁被罚跪,几位太学当职的夫子都来了。聚在他面前,人人脸色铁青盛怒,在商量着该怎么办?
毕竟他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又行事霸道,还真不敢将他当一般人随意处置了。
可是当目光转向俞则宁身边,见到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子时,众人眼中既是气愤又是不忍。
此女子也是太学院的学子,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家的千金,名为乔婉容,今年才十四岁。乔婉容长得清丽秀气,但平常话不多,她似乎性格内敛极了,同窗的千金小姐都与她往来不多。
谁也想不到就是如此一个不出众的女子,竟会遭遇到这种事。
不过细想想,俞则宁本来就有纨绔的名声在外,与他混一起那几个世家公子均有调戏宫女的前科。
夫子们虽然心中鄙夷,但碍于他们父亲的身份,只要不太过的,基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俞则宁这回却是做得太过,他居然不顾这里是学堂,也不顾自家身份不顾人家心意,将乔婉容强行拉进厢房行不轨之事。
如此恶劣的行径在太学是头一例,几位夫子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他们要上奏皇上。
俞佟佟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挠挠自己容量不大的小脑瓜,问三姐姐:“为什么要二哥哥跪?为什么大家要骂二哥哥?”
是的,四周聚集了许多太学的学子,他们都不耻俞则宁的行径。
更有些人早就看不惯他平素轻浮的作风,此刻正对他指指点点,低声谩骂。
“无耻之徒!”
“做出此等下流之事,简直是太学之耻,就看下场如何了。”
“俞相肯定会保他的吧,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有人的口吻幸灾乐祸。
却惹得其他人义愤填膺:“难道他俞相真能在朝中一手遮天了不成?他若是敢保,我就要写文章骂他们父子!”
俞佟佟听到了,回头望向那个说要写文章骂爹爹和哥哥的人。
此人也没想到这儿还站着个姓俞的,他一腔愤懑,但对个小奶娃发不出来。反而将自己闹个尴尬的大红脸,别向一边。
萧雅定也下学了,她本来与赵霓裳约好来看看小团子。
哪儿知道就听说外面出了事,赶来看到人群中央跪着的俞则宁。
说实话,俞则宁能做出这种事她半点不奇怪。
想当初自己好端端在街上走着,不就被他强抢回去了吗?若不是仗着自己外祖父镇国公的身份,说不定也会被他……
总之她对此人没有好感,但碍于他是小团子的二哥,嘴里也说不出骂他的话来,怕伤了小团子的心,也伤了自己与小团子的情分。
不过在心里她已经把俞则宁骂个死去活来了,他自己怎么死都不要紧,但如今居然做出这种事。小团子又在太学上学,这叫她以后怎么能抬起头来?
赵霓裳比萧雅定还要愤怒,她最看不起就是欺辱女子的臭男人。尤其看那乔家小姐梨花带雨,从方才就一直在哭诉,哭得连跪都跪不稳了,身子越来越塌,嗓音也变得嘶哑,可见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霓裳走过去将人扶起来,那乔婉容被她一碰几乎是全身猛地颤抖。
但随即她抬眸看了赵霓裳一眼,似乎认出是同窗,便低着头,任由她将自己扶起来。
手中扶着柔弱的乔家小姐,赵霓裳看了一眼那还跪在原地的登途浪子,若是自己现在手中有刀的话,恐怕恨不得活劈了他。
想想俞佟佟那小团子多么软萌可爱,眼里清澈灵动半点歪的斜的都没有。她那三姐看着也是温柔善良之人,偏偏这个俞二少成天惹是生非欺男霸女,恐怕俞相那小人的奸诈之处就是让他给继承了个十成十。
俞则宁自己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但他眼角余光瞥了俞莲一眼。
让她把小六先带走,但两个小姑娘这会儿偏偏站着不肯走,要在他受千夫所指的时候陪着他。
一向没皮没脸的他,这会儿到底尝到难堪什么滋味了。
他就这么难堪了半个时辰,直到俞相来了!
“爹爹!”
小姑娘脆生生的一喊,打断了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她眼睛贼尖,钻出人群朝那身着鸦青色暗纹长袍的男子奔过去,小短腿心急地蹬圆了。
小手几乎是本能地支出来想要爹爹抱,但是随后想起了这里是学堂,自己已经是学生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去,只乖乖跟在爹爹身后,背着手往回走。
俞相一来,几乎是退洪般,刚刚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就散开了。
周太傅最是看不惯俞相,见他来当即冷哼了一声。
另一位夫子说道:“丞相大人,令公子在太学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恐怕还得请你给个交代。”
“他做什么了?”俞相反问。
几位太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人家乔家千金还在旁边哭着呢,俞相这是故意当看不见,想要包庇自己儿子吗?
周太傅直言不讳道:“丞相养的好儿子秽乱了学堂,欺辱女学子,若论罪当重罚!”
这已经不只是学堂之事了,太学本身在宫里,且学子们都是达官贵人之后。就算乔婉容的父亲官职不如俞相高,俞则宁犯的可是污秽最高学府的大罪,周太傅第一个主张将此事上报。
闻言,俞相这才看向俞则宁,从来这儿是第一眼看他。
“你怎么说?”
俞则宁从被抓住押在这儿之后,就一直未曾开口解释。
任由那个女子哭哭啼啼地状告自己,也任由旁人对他指指点点,只是让俞莲把俞佟佟带走。
如今俞相来了,换上常服的俞相竟显得端方俊朗,但他的威仪一压过来就令人忍不住汗毛倒竖。没有人看到,此刻靠在赵霓裳肩头的乔家小姐已经忘了哭泣,她目光落在俞则宁身上,拧紧了手里的绢子,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不过俞则宁到底没能开得了口,他垂着头甚至都不敢看他爹。
任在谁看来,都以为他是做贼心虚了。
周太傅更是冷哼一声:“本朝太学自成立以来,还未出过此等丑事,若传出去不但太学有损,甚至众多皇子皇女在此,还会令皇家颜面有损。为防有人企图包庇,下官一定会禀明皇上,求圣上裁决!”
“既然周太傅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俞相随口说道。
闻言,在场众人无一不以诧异地眼光看着他,怀疑自己刚刚是否听错了。
周太傅不敢相信:“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依你所言!”
俞中天懒得耽搁,他对俞则宁道:“起来!”
这么多人围着,跪着好看吗?
随即便准备领着自家几个小崽子走,但是有人叫住他们:“慢着!此事还没有解决,丞相大人现在还不能带走令公子。”
俞相回头看了一眼,说话这人也是太学的夫子,名为吕儒,跟周太傅一样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老顽固。
“方才本相已经说了就按周太傅提议奏请圣上,你们现在赖着不让走是想等皇上即刻赶来吗?每日批阅奏折已经够辛苦了,几位若是稍有点体谅之心,就明日早朝的时候再参。”
俞相这个人还真是狡猾,现在明明是他儿子犯了错,他居然反过来激几位大人不懂得体谅圣心,任谁听了不说他巧言善辩?
不过管他如何会推诿,俞则宁做出如此丑事都是天地不容。
明日禀到圣上面前,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方才说了要写文章骂他们父子的那位学子,担忧道:“太傅,俞相如此嚣张,若是包庇俞则宁可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还得跟这等无耻小人做同学?”
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再跟俞则宁同窗的。
“放心,不管俞相如何一手遮天,也不可能包庇他的儿子。”
否则太学这么多的学子,一定联名上书,非讨个公道不可。
不知道听到了哪一句,乔婉容又低低哭了起来。
身旁的赵霓裳安慰她:“不用担心,这么多人都站在你这边呢。”
“就是,我们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无耻狂徒逍遥法外的。”
“相信陛下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大家越是安慰,乔婉容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