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璧轻怔:“阿湄要告什么状?”
她拈了一枚果子,待那股酸味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才悠悠开口:“告哥哥曾经背后偷偷说过你坏话,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沈迟当年那个恶狠狠的语气:“……她看着光风霁月,其实骨子里坏透了,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迟:“……”
他从碟中夹了糕点递给膝边有些粘人的孩子,顺势将他推到沈湄身边。假装看不到江怀璧射过来的森森目光,眼眸闪了闪,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从哪里听到的……”
“我为阿湄作?证,君岁的确说过这话。”上首的长宁公主边嗑瓜子边看戏,笑呵呵地看着沈迟。
沈迟不服气:“母亲你不能过河拆桥,再说了,我当时要是不说这话,阿湄可差一点就嫁怀璧了。”
沈湄愣住:“当年还有这事儿?”她是偷听了,但也就听了几句话,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层旧事。反应过来后便不由得捧腹大笑:“那我和哥哥可就差点成情敌了哈哈哈哈……”
江怀璧:“……”
玩笑开完了,沈湄才正了神色开始说正事:“我昨日进宫去拜见了皇后娘娘,见着吴王了。”
吴王是秦综,江初霁的儿子,算来至今也有六岁多了。自新帝登基后,景明帝那些子嗣一直被安置在京北行宫内,连同?皇子生母或养母也一并挪了过去。
现下秦综忽然出现在皇宫,这又是什么意思……江怀璧面带疑惑地看着沈湄,心?底却有些不大安稳。
“听说是吴王养母唐氏前不久病殁,才又回了宫里的。我听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有意让吴王回江家。”
沈湄顿了顿继续道:“听说陛下也是点了头的,但吴王成年后还是要循例前往封地。这事儿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和江伯父讲,我是听到了些风声,嫂嫂若有想法可得早做准备。”
江怀璧眸光略一沉,轻一颔首:“多谢阿湄了,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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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怕空穴来风,只是有些摸不清观和帝的意思。历代帝王最怕权臣与藩王纠缠,现下这送上门来的,的确心动,也的确心惊。
秦综是阿霁在这世?上留下的仅有血脉,皇宫险恶,捧高踩低的人到处都是,她不是不担心?的,只是有太多难处。
她想起府中孤寂的父亲,和空荡荡的院子,心?绪忍不住低落下去。
出了前堂,沈迟才轻声道:“若是真想念了,接回来也是可以的,又不长住。陛下的意思不难懂,以秦综的安稳换来江家的忠心?,他可不亏,咱们也不亏,不是吗?阿湄是听着皇后的意思,八成是不会错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再去打听清楚。”
她点点头。刚一转身,他正巧伸手过来,在她眉心?一点,有一瞬间的冰凉贴上去。
她轻怔,才欲抬手去碰,却被他挡住:“别着急,是好东西。我们回去照镜子,自然就能看到了。”
然而他却并未带她回房间,进了院子后脚下步子顿了顿,回头看她:“不是要看花吗?你等着。”
他遣人搬了张桌子出来放在廊下,随后笔墨纸砚以及丹青样样齐全,宣纸才铺好,恰好落下几点青叶。他坐下一拂袖,纸上顿时没了颜色。
提笔之际看向立在花树下的她,眸光里凝了笑意,思忖片刻问:“……会舞吗?”
不远处的江怀璧点点头:“会武。”
正待沈迟蘸了墨,抬头准备欣赏时,却发现她已接过木槿递过去的剑,正巧拔剑出鞘,剑刃微微闪着寒光。
剑出鞘那一声着实惊住他,手腕一颤,那一滴最浓的墨轰然落下。
沈迟:“……”
两人目光一碰,顿时有些尴尬。把话说明白以后江怀璧才恍然大悟:“我这双手,挥得了剑,提得了刀,偏生就拈不住兰花指。你要看,我舞给你看。许久未曾提剑了,竟有些手生。”
沈迟轻轻一笑,索性放下笔,将手底下那张废纸扔掉,换了较随意的坐姿:“好。”
她离了栀子树,生怕伤到那一树的琼花玉蕊,手脚施展开,行云流水的动作自然大方。沈迟略有些感?慨,从前看过她男装练剑,即便没有对手,一招一式也都携着寒意与戾气;如今换了女装,动作未见柔软,但不免添了些别样的风姿。衣袂翻飞里所展现给他的是无尽的惊喜。
是以直到她剑落了,也没见他提笔画过一笔。
他托腮看着她的眉心?一点红,掩不住笑意:“不急,我们一起画。这一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一同?入画了,你来画我,我来画你,谁画丑了可是有惩罚的。”
他没再说话,但那颇有深意的眼神已是令她心神一颤。
“幸得晚照居士一幅丹青,大约要值千金了。”
“万金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