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字也就只有江怀璧一人听到,或者说她是看到的。稚离已然发不出来声音,用着最后一口气顶着,又混合着?血腥味。她一直没能看清他?的眼睛,一开始模模糊糊被滚烫的泪朦胧着,后来又涌出血来。
她只觉心底沉重得很。稚离的心思她知道,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他?。
但是或许便如?同宋汀兰那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宋汀兰或许还有南墙,她由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后来还能有萧羡护着她,可是稚离什么都没有了。
从知道母亲做了那样的事开始,她对稚离是心存愧疚的。或许她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将他?带进府里来。
但当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得知他在奴隶市场,后面又紧跟着?其他不怀好意的买家时,她如何能看着?他?羊入虎口。
从进了江府开始,她曾亲口对他?说,他?没有奴籍,可随时离开江家。当时未知内情的稚离自然不肯离开,或许便也有了后来的变动。
她不应该怪他的。她的身份就算不是稚离泄露出去,也会是其他有心人。可偏偏是她一直信任的他?。
到底还是江家亏欠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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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被木槿抱着,那双平日里活泼灵动的眼眸里再没了光。她没去看任何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柄贯胸而过的剑,嘴角扯了些许苦笑。
稚离心里有恨情有可原,可最不该背叛的,是她。
木槿拨开她有些散乱的鬓发,听她断断续续地说。
“……他说,我杀不了公子,就杀沈迟……众玉,众……”
他?是谁,众玉什么?她没说,或许不认识,又或许来不及了。总归没说完的话都凝固在她惊惧的眼眸里,一阖上便都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木槿不明所以,她恨木樨背叛,但看到她的悔意就知道其中必然另有隐情。她只是觉得伤心。
她将木樨的头紧紧抱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平日里跟着?江怀璧,她也一样收了所有的情绪,此刻泪已经落了下来。
她抬头哭道:“奴婢带她先回去好不好?”
江怀璧有些木讷地点头。很快便已有人来将稚离也带走,她对惊蛰说了一句:“京城以南,义?陶县北,是苏家墓。”
惊蛰明白她的意思,带着几个小厮进来收拾。
沈迟才转身向她走去,还没碰到她衣角,听她用极轻的声音问:“沈迟,我能信你吗?”
“能。”
“一辈子都能吗?”
“能。”
泪才从她眼眸里滚落下来,哭道:“你别骗我,我害怕……”
“不骗你,岁岁永远不骗阿璧。”
房中已经收拾干净了,但还是有着?浓郁的血腥味。她被他?拉着?出了房间,满面苍白。
然而江耀庭忽然迎面走来。身后跟着?的是墨竹轩的人,安全倒是不用担心,只是现在的景象实在有些尴尬。
江耀庭听闻这边出了事,赶忙丢下手?边的活过来。谁知一过来先看到的是沈迟。他?还愣了愣,不由得蹙眉。
“沈世子因何在此?”
他?不反对江怀璧喜欢沈迟,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他在江府为所欲为,因此语气也不是特别好。
江怀璧身边现在无一人在旁,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怀璧虽有些失神,但远不至于到不知天昏地暗的地步,只轻言:“放开我吧,没事……”
沈迟松开他?,对着江耀庭躬身一礼:“沈迟失礼,大人恕罪。”
“下次来递帖子,”江耀庭皱眉,分明不悦,“下不为例,若再闯江府,我需前往侯府讨个公道。”
沈迟连声应了,回头看了一眼江怀璧,确认她无恙,还转身自后门摸出去。
江耀庭眉间褶皱愈加深沉。他?将目光移回来,有些担忧地看着?江怀璧:“怀璧先去歇一歇吧,等好一些再来说。”她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大好。
她轻一摇头:“无妨,我与父亲去书房谈。”言罢迈步已作势要走。江耀庭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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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心绪已稍稍平静,但这仅仅是恢复一些理?智而已,对于稚离与木樨,她仍旧有太多的不解。不是没有哀伤的,可她不知道怎样去伤心。
她所能信任者不多,每一个都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