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看她已经不载理会自己,心底也觉得?有些沉重,轻叹了一声转过头去,却发现归矣正蹲在对面看着他,笑意盈盈。
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又瞪了回去,再转过头来时却发觉面颊有些热,咬了咬唇也没说话,乖乖坐回木槿那里去。
归矣悄无声息凑上来,看了一眼木槿,观她有些出?神,便?同低声木樨道:“……你们平日里都多注意着点稚离,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木槿猛然转过头来,木樨已皱着眉先问出?口:“怎么了?”
归矣轻轻一笑:“若非我今晚拦着,你们觉得?他是否就要对我家世子?动手了?届时若动手定然会引起其他人注意,且当时你们公子?可是与我家主子?密不可分呢,是不是要误伤到?”
说罢悠悠又加了一句:“……那一瞬间木槿或许没有感觉到。我离他近,可是确确实实感觉到他拔剑时的杀意,剑起之势异常猛烈,若真冲上去,世子?无法防备,可是要直接毙命的。”
木樨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木槿却是沉默,她是能够察觉到稚离喜欢公子?的,但也的确没想?到会如归矣说的那样,还是有些不相信。
稚离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性情她们也都了解,虽说是口齿不大伶俐,但绝不是冲动之人。但若仅仅是因对公子?有了心思而发生的这般变化,那也的确需要好好重视了。
但这事?她自然不能与他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应了一句:“我知道了,多谢。”
她自己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没放在心上。目光悄然移到宜兰院的方?向,瞧着似乎还有光亮,不由得?暗暗叹一声,那份痴情终究还是错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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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声响过,守在一旁的齐嬷嬷心疼自家姑娘,叹了口气轻声劝道:“姑娘,姑爷今晚是不会来了,您先歇着吧。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老奴瞧着墨竹轩那边灯都熄了。”
宋汀兰眸色微闪,语气有些疲软:“我只是在想?,这么多年?来固执地?要嫁进来,究竟是对是错。或许他说的是对的,江公子?的心,不是常人能捂热的,今晚这样的日子?,即便?他不喜欢我,人也该留下啊……这若传出?去,我今后?又该如何立足……”
这里的“他”令齐嬷嬷怔了一瞬,心想?该是大公子?说的罢,也没管他,只仍旧耐心劝说:“姑娘先别这么伤心,以后?日子?还长呢。老奴听闻这姑爷可从来未有过通房丫鬟什么的,也没听说过他喜欢过哪家的姑娘。您是这江府名正言顺的少夫人,以后?与姑爷呆的时间还长。姑娘性子?又温婉,时间长了便?是百炼钢也都得?化为?绕指柔。您当时在闺中可经常这么说呢,现在都进府了,胜算该大些才是。”
看着宋汀兰抬眼看着她,齐嬷嬷和气地?笑笑,绕过她去铺床,又继续道:“江夫人三年?前便?去世了,这府里是冷清些,这三年?江老爷也从未取过续弦,可见?真情痴心。姑爷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许是还没遇到知心的人,姑娘该好好把握才是。……且再过两天府里中馈按道理便?要交给姑娘了,从前在宋府那些账本上的东西,姑娘可是学得?飞快。江府人少,也好打理,也不怕地?位不稳。再往后?,姑爷对您回心转意了,再生个嫡子?,您这一生岂不是圆满了?”
宋汀兰再端正也禁不住她这样说,脸微微一红,坐到菱花镜前,边摘花钗边羞涩:“……嬷嬷先这般拿我打趣……”
齐嬷嬷见?劝通了,心里微微一松。扬声唤了豆蔻和花枝两个丫头进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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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墨竹轩内。
天色半明半昧,窗户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八月的风吹进来有些干冷。
先醒来的是沈迟,他察觉到有冷意时微微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怀璧,一瞬间竟怔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唇角漫上一抹轻柔的笑意。
又怕打扰到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披了外?裳去关紧窗户。转身回来掀开帷幔时才发现江怀璧已经醒过来,眼睛恰好睁开,面上还贴着纷乱的发丝,满面的疲惫。然而他还从她眼眸里看到了茫然。
他僵了片刻,默然睡回去。刚躺平稳,却看到她倚过来,偎在他怀里。这种感觉他昨晚已经一一熟悉领略,但此刻知晓是清醒的她,心里才真正漫上欢喜来。
“阿璧,你……”他忽然就止了声,觉得?或许不该再问她悔不悔。
怀里的她动了动,声音嘶哑到他几乎听不到:“岁岁,我很欢喜。”
她又重复一遍:“有你我很欢喜。”
沈迟忽然就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只怕会伤了你。”
江怀璧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方?才的朦胧荡然无存,是他一惯为?之倾心的沉静。
“不会的。遇见?你,我已不再悲伤。”
她向来话少,可每一句都令他欣喜万分,也都刻在他心上,长长久久都不能忘。他看着她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眸里,只有他一人,再无其他。
他下巴贴着她的头发,感受到的轻柔一片。一时眼波微漾,跟着心底也柔软起来。情难自禁,便?又去吻她的额发,吻她的面颊,和与从前不一样的柔唇。
她微微喘息着,却再没抗拒,以生涩的方?式去应和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岁岁。
眉眼带笑的岁岁,轻佻浮浪的岁岁,凝眉惆怅的岁岁,字句深情的岁岁……与昨晚,她已曾经梦到过,渴望过,奢想?过的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