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眼看很快到七月,北境却依旧战况激烈。时隔五十多年,北戎此次来势汹汹,绥州虽刚刚收回,但两方却一直在边境僵持着,北戎不走,齐军也走不了,却也无法向前一步。且北戎到底是关外蛮夷,马也比大齐的烈,若真骑兵对战,大齐胜负很难下定论。
然而正在边境形势紧张之时,阮晟一道折子从绛州呈上来,折子上写的那场贪污大案浩浩荡荡,周蒙不敢含糊直呈帝前。
景明帝当时正日夜难免,焦心如焚,一看绛州又出了事?,不免心烦,懒得细究,干脆该杀的杀,该贬的贬,周烨在周蒙的周旋下?仅仅只是调了个地方而已,然而阮晟还是没有逃过去,景明帝在下发旨意之前发现阮晟实在太烦人,顺便朱笔一点将他外放了。
这一闹,朝中又开始议论绛州的事?情,原本事情在绛州闹也就罢了,偏偏莫名其妙在京城也开?始议论纷纷。
议论最多的,居然是侥幸逃脱了这场灾难的颍下?县知县周烨。
先开?始只是有人在疑惑周烨这个知县为何毫发无损,到后来便有人高呼周蒙以权谋私。自然,周蒙手下?的那些门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将这件事压下?去了。
然而近来一直暗中盯着周家的景明帝对这件事心知肚明。那些造势的人中定然也有他的人,只有声势造起来了,才能看他周蒙究竟能嚣张到什么程度。
后宫如今最的宠爱的便是江昭仪江初霁,但后宫最低调的也是她,且有刻意退让着周皇后的意思。
说实在的周皇后在后宫争宠也并不厉害,只是选秀的时候周家二姑娘周蕊仪也进了宫,但是位分比江初霁要高。周皇后自己膝下?已有嫡出长子秦纾,中宫地位稳固,但为保险起见,还是竭力扶持妹妹上位。然而景明帝对周蕊仪并没有感觉,仅几夜后便抛之脑后。
江初霁居住在永寿宫侧殿,此刻天色不早,宫中向来有晨醒昏定的规矩,然而今日已快至时辰,江初霁却纹丝不动。
贴身宫女合瑶疑惑道:“主子,时辰到了。”
江初霁却悠然拂袖道:“今日不去,你去替我给荣妃娘娘告个假,说我身子不适。……然后再说一句,我明早也去不了。”
合瑶蹙眉,却也知道现在时间耽搁不得,也只能一福身先去了主殿回禀。
江初霁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凝眸沉思。
这么多天了,她一直伏小做低,未曾有过恃宠而骄,周皇后一直在想方设法挑她的错,却始终不知从何?处入手。此时也好让她抓抓错,若不然她也不知道周皇后究竟会怎么闹。
合瑶与青琐、银烛原是母亲庄氏身边的,庄氏去世后不愿离去也一直在府里?居住着,此次她入宫合瑶自请随侍,说是要尽了她的一份心,要对得起去世的庄氏。
也是到了这宫里,她才发觉,这宫里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什么姐们情深,一说到争宠眼睛一个比一个红。上位者会欺压,下?位者会背叛。景明帝一直待后宫很冷淡,即便最受宠的她,也不过是时常去侍候笔墨而已,景明帝知道她有孝在身,也不愿再碰她,可偏偏也不愿去碰别人,这让她有些不解。
自从进了宫便仿佛成了井底之蛙,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便是有宫人暗中传论,也都是些举国皆知的事?情。
但是敏锐的她能够感觉到近来周皇后和周太后有些异样。周皇后较之以前愈发张扬,处理后宫之事?莫名其妙就将所有权利都拦了回去。而周太后一直对外宣称身子有恙,平日不肯见人。然而她有一次晚上外出时却发现周太后出现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对面是有人的,只不过不知道那人是谁。当时她怕被发现也就没细看,但肯定太后是有问题的。
前朝后宫一直有牵连,那便是周家有事?了。
直到有一次在景明帝那里无意间听到说周家近来所作所为,她便大致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想着父亲在前朝这些天定是有些麻烦的,那便在后宫做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助长周家一把?火。
她可是通过暗中窥探景明帝写字已经瞥到几眼提周家了,还有什么“嚣张”“谋私”“专断”之类的字眼。断定景明帝是在等待时机。既然是要准备收拾周家,那可少不了后宫的两座大山。
周皇后在接见嫔妃时很快知道了江初霁告假的消息,心头涌起怒火,但是还是很理智地压了下?去。下?面一群八面玲珑的嫔妃七嘴八舌地跟着指责江昭仪,要知道她们在江初霁刚晋位时可是送过礼腆着脸说过好话的,如今倒戈相向也是面不红心不跳。
周皇后到底还年轻,沉不住气。原本还能忍住,甚至还在众嫔妃都散去后选了上好的补药赏给江初霁,然而紧接着又传了懿旨说江初霁身子不好要好生休养,这几日风大不必出门了。看似关心实则禁足。
江初霁听罢挑眉,轻嗤一声不过如此。大概是过于风光的周家将她也迷住了,不发威像是委屈了似的。
若要周太后出面可一定不会这样做,且身为皇后的亲姑母大抵是要提点几句的。然而周太后也“病倒”了,私下?里?还不知道干着什么事?,也就没空管她。
景明帝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派了御医来看看她,赐了些东西来,未解禁足。
江初霁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心平气和,原本在江府时面上的娇俏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眉目间已满是江怀璧的影子。
“很好,就这样……”
外面一波在尽力传播于周家不利的消息,另一波在尽力压制。景明帝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置一词,与周蒙之间仍旧如同往日一般亲密,甚至交给他的一些事?连内阁其他成员都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