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他跟庄主之间,暗自里对他调和劝解,自己懒于去做的事情,张洲虽然也不情不愿,还是去了。
帮他打水,为他牵马,同他饮酒。
晚风吹散了空气里的血腥味,被一旁的篝火堆周围,那些烤了一半的山鸡所散发出来的香味覆盖。
楚欲打眼扫过去,里面还有一只是他自己指明了挑的。现在已经烤的油光水滑,皮酥肉嫩了。
就是遇到了好东西,也没忘记给自己的一份。
原来亲兄弟,也就如此。
心头念动,可听着张洲诚意十足的话,他却笑出来。
“张兄对着我一番赤诚坦白,如不是你喜欢女子,我都要听错了。”
张洲已经知晓他还有断袖之癖,立刻就明白了,骚得耳热。
这才发现自己一个粗人,说出来这些话,确实是有些不妥。
可楚欲救了他的命,他也当真视为兄弟,又能坦然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一见楚欲似乎不予计较过往,他也宽心道:“若是日后你真有倾心的人,想要我为你做媒,也是我做兄长的荣幸。”
说这话时,他视线错开眼前的楚欲,看向不远处的萧白舒。
楚欲对着他所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有几句是真的。
对庄主的心思,也一样让人生疑。
楚欲却想到了别处,听完那话,似是认真想了想,应了一句。
“好。就听张兄的。”
他顺张洲的目光,向后一看,几仗之遥的地方,萧白舒趴在地上的身形,费力地动了动。
低声道了一句:“你不怕我,有的人可不这么想。等会儿你沿着我们来的那条官道,一直往回走,走到昨晚我们夜宿的客栈,你房里的人应当是还没有走。”
即便身边的黑衣人都死干净了,萧白舒也还有些距离,楚欲还是放轻声音,拿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交代:“你就在客栈外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让元临去,把里面的人带出来。然后你们一同往西走上十里地,就地找找有没有能落脚的山洞,没有的话就在林子里自己搭个房子先住下来,记得要傍水而居。你的伤和他的伤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
说完他将自己手里的外袍递给张洲:“你拿着这个去,穆姑娘会救你。”
楚欲在里面的衣物干干净净,拿过来的林桢的外袍,也只有袖口上也落了几滴鲜血。
张洲听完反应了一会儿,才将楚欲没有详细道出的东西明白过来。
“那晚一起躲进庄主房里的男人,也受了重伤?”他问。
“嗯。”
楚欲道:“你去了之后,什么也不要多问,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地交代给穆姑娘。”
“穆姑娘?”
张洲拿着那件外袍,楚欲又看了眼天色,恐怕明天就要下雨。
上前随手几下就外袍缠上他伤口处,扎紧的时候张洲疼得直抽气,却突然明了。
拉着楚欲的衣袖问:“你说那个姑娘是神医穆子杏?”
楚欲看着他的眼睛应声:“嗯。”
“可那穆子杏......”
他知道的神医穆子杏,是可以尊称的,也许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一些。
之所以连个名号都没有,全因为南疆药门当初四散时,是因为一些被人避而不谈的缘由。
具体是什么,他自然也不知。
但是如今,药门只有一个穆子杏还在江湖中。
单凭妙手回春的术式扬名,传闻里她无不可医之人,无不能医之病,统统看眼缘,看银钱。
论人谈价,凭心而为。
只是从来都忠于自己已经不存在的药门,如何也不肯自立名号,也就只能称作神医。
到如今初出江湖的少年,只听过神医穆子杏,也许连她出身药门都尚不可知了。
张洲吐字犹豫道:“她是百毒圣手的徒弟,怎么说也有三四十岁了,那姑娘看上去,不过刚满二十左右的样子。”
楚欲听完扬唇一笑。
张洲看向他恍然大悟。
盗中仙都可以是个男人,神医穆子杏怎么不能是个年轻姑娘。
不过楚欲立刻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年纪是不会错的,张兄尽可放心。”
楚欲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你重新站起来,那定是只有她才能做到。”
“你当初救她,就是因为她是穆子杏?”张洲问道。
“不尽然。”
楚欲包好他的伤口,站起来向萧白舒的方向走过去。
“她身上的钱够花好一阵子了,等会儿你和元临将车上的干粮拿走,足够你们路上饱腹。”
张洲还没忘了职责,记挂着自己的庄主:“那庄主怎么办?”
“你觉得你还能回白云山庄吗?”楚欲转首看向他。
张洲到了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目前已经等于一个废人。
没了一条腿,别说是白云山庄,就算是吃饭洗衣,都不能完全自理,需要人来照料。
捶胸哭嚎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还没绝望到那地步。
这样的围攻之下,他能保护性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更何况,楚欲还给他指明了一条能重新站起来的路。
不过怅然若失还是有一些,也明白了楚欲的所作所为。
虽然救他,也是要让自己和元临离开萧白舒的身边。
楚欲就像能读出来他的心思:“你和元临在于不在,与我而言,无甚差别。”
张洲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意外。
“那庄主......”他不放心地低声喊了一句。
楚欲随意道:“我既然会保他性命,从别人手里救他,自然也会接着护他的安危。”
“你不信我?”他问。
“不是不信。”张洲在他身后猛然摇头。
“只是不明白,你们......庄主应当是认不得你的,或者不愿意见你,不然你也不会隐姓埋名在他身边。你想......”
“他认不认得我有什么重要的,我救他,当然是因为......”
楚欲在萧白舒的面前停下脚步,这时出口的话足够让失去力气的萧白舒听地明明白白。
他半蹲下身,手指轻轻拂去萧白舒脸上的尘土,顺势将精致的眉骨和怒目而视的眼角都描摹一遍。
语气里带着点轻佻笑意:“因为我为萧庄主的风姿所倾倒,这么好的美人,死了实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