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后,我意识到自己躺在老树繁茂的枝杈上。呆愣愣地斜望着林叶间射进来的光斑,我一时间有些茫然。
人的根本属性是社会属性。这话一点也不假。
现在我的所有属性都被一律抹除了。
就连织田先生和孩子们也……
就因为要抹除掉我的存在吗?连所有“因果”都不放过?
为什么不能让新的存在填进我的空白呢?就像港|黑花圃的风信子,就像老街上的宠物店。没有青木昭就不能再出现个黑田昭吗?
前天还乖巧地给我一个抱抱来谢谢我送她的娃娃的咲乐,现在就成了那个小小的,三十厘米的小土丘。不会捏着小裙子的裙摆扭捏地跟我撒娇,“我也想要优那样的小车,可不可以?”
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我们这些大人,就像看最巍峨可靠的城墙。
……
原来连太宰也输给了那个家伙啊。
原来太宰也会输啊。
*
正午的阳光随着我的抬头动作直射进了我的瞳孔,感受着这种令人生畏的刺痛,我下定决心做点不一样的。
被中也忘记的确很痛苦。
但前十八年没认识他,我不也活下来了。
**
乱步的脑子和太宰的异能是我现在最大的希望,但直到昨晚离开海滨时我还在纠结——我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会怎样呢?没有信任和友情的基础,他们对我而言可以是温泉,也可能是沼泽。
而今天的大太阳一晒,我就被晒掉了霉斑,扔掉了那些鬼气森森。
也不知道昨晚网抑云个什么劲儿!
素不相识下,随便一个路人也一样不能确定是糖是毒。武装侦探社这种身份好歹也会有点职业道德吧?以前混得惨兮兮的都活下来了,现在不确定面前是糖我还咽不下去了?看给我矫情的。
与其去顾虑侦探社为了我去跟港|黑对立会付出多少代价,不如算算我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
总不能都沦落到这个下场了,还让自己被愧疚逼死吧。
我转移进了这栋旧楼的背面小巷,踏进了老旧的电梯。
再一次敲响了武装侦探社熟悉的大门。
***
虽然我做了一打的心理铺垫,想了无数我们见面时会说到的对话。
我还整理好了可能要用到的“证明材料”,方便我直接拿出来。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们再一次见面时会是这样的古怪场景。
……
打开门的是闲人太宰治。
真是迎面一个暴击。
我不确定自己看见他有没有绷住表情。难道今天的鹤见川不够美吗?他为什么要在侦探社里浪费时间?
我们两个面对面沉默了两秒。
“太宰?”他背后传来国木田疑惑的声音,“是委托人吗?”
眼前这家伙倏然惊醒,鸢色的双眸即将流出虚假的柔情蜜意。
我利索地躲过了他伸向我右手的爪子,一个蛇皮走位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太宰:……
目睹了一切的国木田:……
肃然起敬.jpg
没等我张口跟国木田先生说话,窗边传来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惊呼:
“伥鬼小姐!”
乱步的声音永远这么活力满满。但请问——“伥鬼”是什么?
而且为什么这一嗓子下去,全侦探社包括事务员在内都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是旅日大熊猫吗?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空间里扔了几年未穿过的宽松的旧风衣,里头是长袖亚麻衬衫和西装裤。
很正常的上班族通勤装啊?鬼?因为我脸色太难看了吗?
乱步活力四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呀伥鬼小姐的衣服当然没问题,就是……”
他迟疑了起来不说话了,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歪头看着他难得的有些困惑的样子,甚至朝他张开了我的双手任他观察。
乱步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戴上了眼镜。
侦探社陷入了奇异的寂静。
……
乱步摘下了眼镜,却什么也没有对我评价。
他只是维持着思索的样子盯着我:“你是来找我的呀。”
“或许……还要加个太宰?”
“哎呀——伥鬼小姐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太宰从背后飘了过来,神采飞扬,还厚着脸皮装作听不懂主次关系,两只爪子试图往我肩上搭。
背后的国木田疑惑喃喃自语:“所以不是委托吗?是找人。”
“终于有人理解了我的梦想!愿意同我殉情了吗?”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一定是命定的——”
我熟练地抓住他伸向我的爪子,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太宰眨巴着大眼睛:猫猫不懂你的意思.jpg
“或许太宰先生可以告诉我‘伥鬼’是怎么回事吗?”我友好发问。
“那个……”
谷崎直美试图插话。
“抱歉,是我先这么叫的。”
“因为网上今早流传出来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