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都城久不落雨,无风,烈日,干燥炎热。
一小厮匆匆跑到县衙,说在郊外的荒地上发现了一具女尸,衣着华贵。县尉一听,不敢耽误,虽说都城贵胄世家多,但哪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连忙带上三五衙役,由小厮带路,边走边祈祷,可别是什么显贵的皇亲世家,眼下可是命案,若是牵扯起来,处理不好,怕是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快马不过一炷香就到了,虽然眼前女尸满脸灰土,但他一眼就辨认了出来,是奉国公府的平武县主。
说起这位平武县主,他心中着实可惜了一番,年初上任之时,特意去奉国公府拜访,有幸得见,真是貌若花月,仪态楚楚,端庄雅致,是为贵女中的典范。
但同时也松了口气,若说四年前,他定然要上报府尹着重办理,如今却是不必了。
遂挥手让衙役去奉国公府通传此事。
这奉国公府曾经也是辉煌过的。开国将军秦忠被封为奉国公,死后其嫡长子秦峰武承袭爵位,战功显赫,多少年来是为皇帝宠臣。
岂料百战百胜的不败将军却在四年前战死疆场,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唯一的儿子也一并战死,自此奉国公府无人承袭爵位,皇帝怜悯,封其独女秦落柔为平武县主,待老国公夫人故去后,可自行分家,老国公的两个庶子,也就是秦落柔的两个叔叔则另立门户。
奉国公府的衰落近在眼前。唯一能让各世家高看一眼的也就是平武县主自幼同护国将军嫡子定的一桩亲事了。
可就在不久前,将军府似有意退婚,各世家对其中道理都了然于心,虽然要娶的女子贵为县主,只可惜是个虚名。
“大人,此女系为情自刎而亡。”仵作拿起女尸右手中的长刀和左手中的信笺起身递给他。
自刎?县尉有点不相信的看向手中画着鸳鸯的信笺。
鸳鸯相向鸣,连理枝相连,
缘何相分离,不外幼时亲。
离别苦相思,辗转不能眠,
若能长相守,吾愿抛族亲。
今夜三更半,待君三里郊,
落柔无怨悔,伴君共此生。
刚看完,未及细思,就有人禀告:“县尉,奉国公府来人了。”
他回头,看见从马车上下来四个人。
为首的是奉国公府的老夫人,身后跟着老国公二房庶子秦峰德和他的夫人,走在最后的是三房庶子秦峰义。
除了在老夫人眼中他看见了些许悲痛,另外三人脸上丝毫察觉不到半点伤感之意,甚至还从那穿着艳丽的二房夫人眼中瞧出些不悦。
衙役引着他们来到尸体前,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就紧紧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秦峰德和秦峰义轻轻皱了皱眉头,二房夫人不敢走的太靠前,瞟了一眼就嫌弃地躲在秦峰德身后。
县尉将仵作的结论告诉给了他们。
“我就说吧,将军府为何要退婚,原来是她干出了这种丑事。”
不知道衙役是怎么传的话,此时已经慢慢围上了许多人,其中不乏一些世家的奴仆。
不消片刻,竟是来了好些世家女眷。
“平日里自视清高的样子,原来背地里是这番模样。”
“一定是情郎失约,她觉得丢脸,才自刎的吧。”
“我倒觉得是个痴情女子呢。”
“别把私会说的这么雅致,说到底就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有了婚约还如此,就是不守妇道。”
……
这一声声都传到了奉国公府四人的耳朵里。
只见老夫人身后的婢女红了眼睛,瞪着那些闲话连篇的人,正欲上前理论。
“站住!”老夫人的声音很小,却是威严十足。
身旁的老姑姑忙拉了那婢女到一边,“秋灵,你切不可惹事,现下明摆着是有人不喜姑娘和孟公子成婚,干下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但不论是谁,敢如此干的,都是如今的国公府开罪不起的。此事死无对证,就是我们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证据。”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等老夫人故去了,怕是这都城就再没什么奉国公府了,现在还有谁肯为他们查明真相,得罪权势。
在众世家眼里,不过是死了一个空有虚名无足轻重的女子,茶余饭后的谈资,新鲜两日也就罢了。
“姑娘可太冤枉了。”秋灵哭的更伤心了。
忽然,天色暗了下来,骤雨来的猝不及防,前一刻还是烈日当空,此刻已然乌云密布,雨有越下越大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