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平抓上沈妙意的手,稚气的脸上有些不安:“阿姐,你别有事,别丢下?我……”
“怎么了?”沈妙意问。
“你和娘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说到这?儿,孩子的眼里涌出泪水,“我好怕,我看着娘一?动也不动,就好像爹当时一?样!”
他呜呜哭出声来,不知愁的年纪过早的尝到了亲人死别。
“不会!”沈妙意抱住殷平,脸贴上他的发顶,潸然泪下?,“我们永远在一?块儿,谁也不会有事。”
她安慰着,也像在安慰自己?。
好容易,怀里的孩子哭停了,红着鼻尖子。
沈妙意拿着帕子给人擦着脸,带人到桌边坐下?,把那碟子蜜饯推到殷平面前。
“吃一?颗,是月云刚刚拿过来的。”
殷平点头?,捏了一?颗蜜饯,又?抬起还蓄着泪的眼睛:“阿姐,你说阿兄会不会杀了我?”
“吧嗒”,圆滚滚的蜜饯从沈妙意手里掉落,滚去了地上桌腿处。
“别瞎说,你俩是兄弟,他,他怎能害你?”
殷平显然是不信,嘴巴嘟着:“我听说了,我和他命里相克,只有一?个能活……”
“平弟!”沈妙意手掌啪得拍在桌面,声音失了声调,阻止了殷平剩下?的话语。
对面,殷平显然被沈妙意的喝声惊到,愣愣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沈妙意一?阵头?晕,几日来的变故几乎让她崩溃。可是殷家兄弟的这?事儿,也不是没可能的,殷铮求而不得可以?报复她,那将来有一?日殷平威胁到的话,他一?样可以?下?狠手的;还有母亲,殷铮自始至终就是恨着……
“平弟,那些都是讹传,你莫去信。”她安慰着,可这?些话连她自己?都不信,“你忘了,他还给过你一?颗还元丹?”
现在从她嘴里说着殷铮的好处,还真?是讽刺。明明他那样坏,断了她的姻缘,整座邺城最繁华的地方,众目睽睽,她的喜帕落地,亲眼看着夫婿被抓。
“阿姐?”殷平一?直捏着那颗蜜饯,已经停止哭泣,“咱们可以?回京城吗?去外祖沈家?”
沈妙意一?怔,喃喃重复:“沈家?”
“对,”殷平点头?,“沈家五哥哥还在邺城,跟他一?起回去。”
“五哥?”沈妙意眼睛发酸,那个喜欢揉她头?顶的堂哥吗?她该去找他吗?
可是,万一?殷铮去对付沈修怎么办?那个赵会赵大人不就是前车之?鉴?东陵天高皇帝远,封地诸侯一?手遮天。
殷平放下?蜜饯,站到沈妙意身旁:“可以?吗?在这?里,娘和阿姐都不开心。”
沈妙意手搭在桌沿,心中思绪万千,终归还是否定了。不说殷铮会不会放人,单说殷平身子孱弱,根本?经不住长途跋涉。
最终对着殷平扯了扯嘴角:“平弟这?些话不要?跟别人说,等你身体好了,阿姐一?定送你去京城。”
“我不会说出去的,”殷平点头?,眨了眨眼又?道,“阿姐,我搬过来同你一?起住,可好?我可以?保护你。”
“嗯?”沈妙意摇摇头?,“不许这?样没规矩的,你长大了,待着病好了,还是要?回自己?的院子。”
殷平瘪了嘴,闷闷的嗯了声。
两人简单用了些晚膳,又?收拾了一?番,便一?起结伴去了晓月苑。
夜风寒凉,今年的冬天较以?往来得早,廊檐上那铺洒着的藤花,现在最盛光秃秃的藤,彼此缠着卷着。
沈妙意看着身边的小少年,空洞的心里升腾起一?丝暖意,这?是她在乎的人。
檐下?挂着的灯笼随着风摇摆,在黑漆漆的一?片中,照出一?条道路。
晓月苑,一?阵风卷过,那残余的药味儿便散了干净。
屋内,顾郎中在给沈氏下?针,沉睡的妇人受到刺激,皱了眉头?,嘴角轻轻抽搐。
两姐弟站在一?旁,神情紧张,大气不敢出。
“嘶……”沈氏嘴边吸了一?气,手指动了几下?。
“娘!”殷平忍不住叫了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我是平儿!”
沈妙意一?把拉住想冲过去的殷平,对着他摇摇头?:“先让先生施针。”
殷平点头?,嘴角抿得紧紧的。
用了近半个时辰,顾郎中终于收了针,脸上的凝重散不开,看了一?眼旁边的姐弟俩,就低下?头?去,默默收着银针。
“先生辛苦了,外间备了茶水,且过去坐着休息。”沈妙意见人不语,心里很不安。
刚才?沈氏的那一?点点反应,让她升起了希望,可现在看顾郎中的神色,好像情况很复杂。
顾郎中点头?,跟着张妈妈走去了外间。
桌上摆了茶水冒着水汽,两碟精致的点心搁在一?旁。
张妈妈客气的请人坐下?,便开口问道:“先生,我家夫人到底如何了?这?已经睡了一?日一?夜了,怎么还不醒?”
顾郎中坐上圆凳,肩上药箱放在桌上,手里捋着胡子:“沈夫人本?就体弱,这?次是急火攻心,加上之?前的旧疾,这?才?垮了。”
屋中一?静,听郎中的话,似乎是没那么严重,可为什么人就是不醒呢?
沈妙意坐在座上,沉思片刻:“先生可否明说?”
顾郎中正了正身子,道:“刚才?诊治来看,沈夫人长期劳心过度,血液淤滞,应当是脑中卒。”
脑中卒!三个字让屋里的人全部愣住了。
“那,那……”沈妙意慌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你不是说我娘只是劳累过度吗?怎么会是脑中卒?”
顾郎中站起来,想了想:“姑娘莫慌,我见着沈夫人的似乎不算重,我每日过来施针,再加上药物调养,人会醒过来的。”
张妈妈一?听,忍不住潸然泪下?:“夫人啊,你这?是什么命呐?”
“能醒吗?”沈妙意也是愣住,脑中卒就算人好了,后面也不如先前的。
行动迟缓,说话不利索,甚至严重的瘫倒了就再起不来……她的母亲曾是那样漂亮,仙女一?样,说话温柔,喜欢牵着她的手在院子里逛……
“会好的,是不是?”她追问着,满是期待的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答案。
“老朽定当竭尽全力?。”顾郎中对人拱了拱手,话也未说满。
。
已经夜深,沈妙意坐在沈氏床前不肯走。每当沈氏面部稍微有变化,或是指尖动了下?,她就会凑过去轻轻唤着“娘”。
可是根本?什么也没有,人还是睡着的,好像把世?间的烦恼全抛掉了。
张妈妈拿着剪刀剪了烛心,回头?走过来:“回去睡吧,这?边我看着。”
“妈妈,要?是当年娘不来东陵,会不会一?切都好好地?”沈妙意问。
“世?事难料,人选了路的话,就必须咬着牙走下?去,”张妈妈弯下?腰,帮着整了整被角,“夫人不后悔,她与老侯爷的日子,又?有姑娘和小公子。你要?相信,她最在乎你俩了,会醒过来的。”
沈妙意倚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沉睡的人:“是因为我,娘才?这?样。”
“别钻牛角尖,谁都没有错。”张妈妈劝着,把人从床上拉起来,“走,妈妈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沈妙意任凭人拉着,木木的走着,一?步一?步的,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蓦的,她停下?了脚步,一?张脸抬起来:“妈妈,我知道有种药可以?让娘醒过来!”
“什么药?”张妈妈赶紧问道,转而一?想皱了眉,“姑娘莫是说的还元丹?不可能的,侯爷不会拿出来……”
谁都知道殷铮对沈氏的恨意,那是从孝宣时就带了过来的。
沈妙意摇头?,眼睛难得有了光亮:“不是还元丹,是别的。殷伯伯曾经说过的一?种药,或者说是人……我的先回去翻翻书才?行。”
“那可太好了。”张妈妈道,现在就是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有一?句话就是病急乱投医。
“我再去问问五哥,让他找找京城里的名医。”沈妙意道,“妈妈快回去吧,前面几步就是储镶院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张妈妈叮嘱了句小心,到底担忧沈氏,便转身往回走。
沈妙意心里反复想记起殷雨伯说过的那种药,可怎么就说想不起名字。
她低头?往前走在回廊下?,一?抬眼看见了站在廊柱旁的人,当即顿在那里。
“怎么了?”殷铮缓步而来,笑了声,“妙儿这?幅受惊的样子,是见鬼了?”
鬼?沈妙意并?没见过,她只知道这?个人很可怕,无法摆脱。
“阿……侯爷。”她叫了声,夜风晃着她淡杏色的斗篷。
殷铮到了人前,一?手抓上人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抵去了朱红色的廊柱上。
“嗯!”沈妙意压下?想出口的惊呼,眼睛慌着看着周遭,“别这?样,会有人看见……”
她垂下?头?,声音软着,希望人能松手。
“怕什么?”殷铮食指微挑,勾起女子尖尖的下?颌,“不是有我吗?”
沈妙意眼睛蓦的一?震,腰间试着他微凉的手指探了进去,忙抬手摁上去阻止:“我娘病了,你别……”
“我知道。”殷铮脸俯下?、凑近,继而含了那微微抖着的软唇。
撑开双臂,整个小小的身躯便被他彻底包裹,宽大的斗篷晃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收到两年前老书出版的样书,有一小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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