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街上,有一间装饰朱颜碧瓦的三层酒楼,“厚德楼”。
此处是邺城最繁华的酒楼,与整条长街的建筑对比明显。来往进出的非富即贵,更是以楼层来定身份,自然是最高层的价格最贵。
此时,三层的平座处,殷铮立在廊檐下,视线扫过不远处的那座香阁铺子。
他的手里攥着一枚白玉酒盏,面色淡淡:“姓赵的当时就是让你将这个送回京?”
身后两步外,立着一个中年汉子,满脸虬髯,双手恭敬抱在一起:“回侯爷,是。赵大人当时叮嘱小的,一定将这图送进太子府。”
殷铮放下酒盏,右手抓起搁在扶栏上一幅卷轴,随意的展开。
图上标绘着山峦,河流,堡垒,城镇,以及大片广袤的海域。展到最后,边上几个清晰大字,“东陵海防布阵图”。
有些特别之处,皆用了朱笔标示,看得出对这幅图的重视。
他将图轴随手一折,直接递回身后的汉子:“那就送去东宫吧,也当是给我那表兄送一份礼。”
“侯爷?布防图关系整个东陵,怎可送出?”汉子满脸不解,这幅图可是费了好大气力才夺回来,这下又要送出去?
殷铮回身,伸手拍了拍人的肩头,笑道:“照我说的办。”
“这……”汉子眉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想了想,到底没再说什么。本是属下,要做的只是听命行事。
“行了,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殷铮抓起酒盏,抬头远望,正是京城方向。
身后雅间内,琴声优美,淙淙如流水滑过,依稀透着琴娘的曼妙。
杯中酒饮尽,殷铮再次俯首,看着那间香阁。他这边事情都办完了,她那边为何还没出来?
正想着,雅间的门开了,一女子自内走出,红色长裙拖曳,面容娇媚,额间贴着一朵火红的凤凰火花钿。
“这位公子,怎么不进屋来?可是嫌奴家琴技不行?”她拖着长长的强调,细细声线黏腻了的糖一样。
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想去勾人的腰封,妖媚娇笑。
殷铮笑了,低头看着那只手挑.逗的扯上自己,眼睛微眯:“进屋坐什么?”
琴娘软着身子就想往人身上靠,眼睛带着勾子一样:“进去了,自然什么都依公子。”
“好,”殷铮身子前倾,一手攥住琴娘那只手,抓来自己眼前,“那要是我想切了你的手指呢?你也依我?”
琴娘脸色一变,继而又镇定笑道:“公子吓坏奴家了……啊!”
话还不待说完,她已经被人甩开,后背撞上平座美人靠。她有一瞬觉得,眼前男人会将她直接扔下楼去……为何?从来没有男人会拒绝她的。
殷铮脸色阴下来,声音很低:“谁派你来的?”
“没有,”琴娘花容失色,哪还敢再做什么,“公子为何这样说……”
殷铮不再与人多说,扫了眼香阁:“下去!”
琴娘不敢再多言,踉跄起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
香阁的二层,是为来这儿的贵客准备的,方便夫人贵女们挑选各种上等香料。
引着人上楼后,掌柜重新回到柜台去,看着门外那黑壮的汉子,心道这人站在这儿,怕是谁也不敢进来咯,遂摇摇头,捞起一旁算盘,噼里啪啦的敲了起来。
月云站在楼梯口,紧张的盯着一层,小心的听着任何动静。
她转头看了眼里面隔间,珠帘晃动着,碎了里面的人影。
沈妙意站在门边,手里握着团扇把柄,双眼一阵发酸。
面前,年轻男子身影清瘦,眉眼间带着一份倦意,脸上绽开笑容,轻唤了一声:“妙意。”
他往前跨了一步,右手微动,最终垂了下去。
时隔三个月,沈妙意终于见到了韩逸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仇浮就在外面。”
韩逸之点头,清俊的脸上带着一股书卷气:“我很小心,无人知道我来了这里。”
墙边小方桌上点了一壶熏香,袅袅香气正从祥云镂空的顶盖里冒出,一点点蔓延开来,很清淡的香气。
沈妙意走去窗边,悄悄推开一条窗缝,见着雕塑一样站在楼下的仇浮。
“这些日子我不曾出府,浅浅听到些韩家的事情。”她手指一勾,那窗扇重新严丝合缝,视线也转回到房中人身上。
现在不是唠叨的时候,她只想知道原因,在殷家,跟个耳聋目盲的人实在无甚区别。
韩逸之走前两步:“他为何不放你出来?你可收到过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