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安静的照着这一片宅邸,不知名的小虫儿在花草丛中低吟轻唱。
刘盖从书房中出来,随手将门关好,走了一段,发下站在回廊下的女人。一身单薄秋衫,灯光下,那张脸瘦的厉害。
他双手拢在一块儿,顿了顿,终是迈步走过去,脸上那惯常的笑已消失不见。
“天晚了,沈夫人等在这里做什么?”刘盖站在几步之外,问了一声,心中已然猜到这是在等他。
殷雨伯的这个继室,他做不到拿出好脸色来。一切皆因自己那早走的主子,孝宣长公主。
别人或许不知,可是他再清楚不过,高傲的主子,当初何其的低声下气,对着殷雨伯收敛着骄纵脾气。可对方心中只有沈家的那位姑娘,真的不曾看过主子一眼。
沈氏应了声,声音温婉,大家闺秀的气质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夜风拂着她的发鬓,一双眼睛被灯光映照几分:“扰到刘总管了,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
刘盖直了直身子,别开视线,看去黑暗中的庭院:“老奴只是帮着小主子跑腿儿的,别的事从来不管,夫人问错人了。”
沈氏笑了笑,也不见生气的样子,只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想请总管留意,若是韩家那边来人,派个人去晓月苑告知一声。平儿患疾,我怕有些时候顾不上。”
顶上的灯笼晃了晃,婆娑着落在地上的身影。
刘盖扫了人一眼,虽知道沈氏也未曾做过什么,但是心中始终替自己的主子放不下,以及小主子,那殷雨伯可曾有过半点情意?
“成,”他应了声,微微欠了下身,算是行礼,“老奴记下了。”
说完,便说有别的事要忙,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沈氏抬手挡在唇边,轻咳两声。对于刘盖的态度,她摇头苦笑两声。
现在这境地,就跟被人囚.禁起来一样,什么主都做不得。倒是看方才人的神情,可以确定韩家这些天并未来过。
她转身往回走,跟随的婢子上去,提着灯笼照去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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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是瓜果飘香的时候,窗外的那株银糖枫轻摇。
桌上摆着一盘橙黄的柿子,月婵休息了两日,精神缓了过来,只是比以前仔细很多,看着谨慎的厉害。
“柿子不能多吃,吃了酒,更不能同时食用。”她手里攥着一柄小刀,果皮削下长长的一条,落在桌面上。
沈妙意嗯了声,记得去年此时,殷雨伯会带着一家人去城外庄子。树上硕果累累,青山碧水。
她和殷平会在田野间玩耍,河边钓鱼……
其实,搬去城外别院不错的,为何殷铮会拒绝?他不是一向看他们三人不顺眼,这样分开岂不是两全其美?
月婵削好了柿子,一块块切好,摆放在小碟中,推送到沈妙意眼前:“姑娘尝尝,这些果子无籽。”
沈妙意低头看了眼,淡淡果香钻进鼻中。一根银签扎了一枚果肉,在指间转了转。
算了算,还有半个月便是婚期了。别家这时候,总会来往着商讨一些事情,规矩,时辰,流程,酒宴……
可是殷府一派平静,死水一样,好似真的与外面隔绝了。
如此想着,也更加不安,偏得沈修又不知跑去哪里游赏,没再露面。
“姑娘,”月云从外面进来,往一旁让了让,“刘总管来了。”
往门边看过去,正瞧着刘盖带了俩下人进来,端了两个托盘。
“天儿不错,姑娘没出去转转?”刘盖笑吟吟的进到屋中,对着沈妙意弯了弯腰,道了声安好。继而转身,指挥着下人将托盘放来桌上。
沈妙意看着蒙着薄绸的托盘,下面隐藏着凹凸的幅度:“刘总管,这是什么?”
刘盖挥挥手,屋里的人也都退了出去,略胖的手捏了绸子一角,就掀开了来。
眼前一亮,流光溢彩倾泻而出,璀璨了半间屋子。却是一些琉璃物什,样样精巧,完美夺目。
刘盖一辈子伺候人,惯会看人脸色,此时也是偷偷打量了下小姑娘,见人一双眼睛亮亮的,倒是比那盘中之物更为明亮。
难怪了,会让人一直惦记着,还尽把好的往这里送。
“主子说了,前日害得姑娘碎了一枚琉璃瓶,”他将躺着的莲花瓶摆正,整套的四枚杯盏排成一线,“让老奴找些来赔给你。”
“琉璃瓶?”沈妙意伸手捏着一个杯盏,指肚温润,做工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这是殷铮赔给她的?那日,其实是她自己没抓稳,酒瓶才碎掉,现在想起都觉得可惜,那样精美,况且是沈修送的。
刘盖手下仔细,这些物件可精贵了,这要是碎了一个角,小主子不把下人的手指头切没了才怪。
“是,本来府里有几件的,主子说不行,都是以前的东西,不新鲜。可姑娘你知道的,我又不出门,邺城里也就知道那么几个地儿,实在找不到什么。”
沈妙意双手捧着杯子,摸着莲花瓣儿:“那这些是……”
刘盖笑了笑,眼角边挤出几道褶皱:“还不是主子亲自出马,这不早上刚送进府来,就给姑娘拿过来玩耍了。”
要说东西,是真的不错。可是,有些东西是不能收的。
沈妙意把琉璃盏搁回托盘,双手往外推了推,抬脸对着刘盖一笑:“劳烦刘总管了,这些东西妙意不能收。”
刘盖什么没见识过,听了这话倒也更笑了几声:“姑娘是不喜欢?”
“不是,”沈妙意摇头,“阿兄太见外了,不过是碎了个瓶子,当真不值当如此。况且,我也并未在意。东西,总管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