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泥土未干透,落叶混着花瓣铺撒了薄薄的一层。
沈妙意抬步迈出亭外,看着来人已经到了台阶下,身姿挺拔高挑,一派风华。
“五哥哥?”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沈修几步上来,便到了女子面前,微微欠腰与人平视:“我家妹妹长这么大了?当初跟在我身后的小萝卜丁,现在都要嫁人了。”
京城沈家来了人,沈妙意心中欣喜,更是没想到来得是沈修。以前在沈家,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堂哥,他比她大了两岁,时常会护着她,有了好玩的也总会给她……
两个月来的阴霾,此时被亲人相见的喜悦冲淡,眼前也一幕幕的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
她鼻头酸酸的,还记得上次离别的时候,沈修正处在变声期,说起话来像公鸭子,现在说话这样好听,暖暖的。
“你从京城来的?”沈妙意问,碍于在场的还有殷铮,只能尽量收敛着自己的情绪。
沈修点头,随后站直身子:“老太太不能来东陵,便让我给你送来几箱嫁妆。我家妙意出嫁,可要最好的才行。”
他说完,转而走进厅去,来到侯府,自然是要拜见主人,殷铮。
因为殷雨伯和沈氏的过往,殷铮在京城时,并不与沈家的年轻人走近,所以即便现在见了面,也只是淡淡的客套。
相对于殷铮,沈修这边要想的就多些。沈氏是他的姑母,现在殷家换了新的家主,因着以前纠葛,也怕人的日子不好过。这次来,一是送嫁妆,二是来看看沈氏处境,表明沈家的在意。
下人上完茶水,便全退了出去。
殷铮端起茶盏,掀了碗盖,里面的茶汤清澈,玉白色茶花躺在杯底,香气四溢。余光中,那女子站在沈修身后,眼睛一直随着人一举一动。
这种时候就看出了,她愿意跟谁去亲近。
茶水没什么味道,被重新放回桌上。
沈修那厢赞了一声好茶,随后从京城之事,慢慢说到了沈氏身上。
殷铮自然听得出,沈家这是还在意着沈氏,怕他对人做什么。可是,既然当初选择嫁给那老东西,那就一辈子困着吧,怨谁?
一时静默,能听见外面风摇枝头的声音。
沈修见说得差不多,遂撩袍起身,对着主座人道:“侯爷事忙,沈修就不叨扰了。我便和妙意去看看姑母。”
来邺城前,他也差不多得知了侯府大概,那个自小体弱的小表弟又病倒了,且这回凶险。至于姑母的处境,沈家只能过来说说,毕竟是殷家的夫人了,太多的也没有办法。
闻言,殷铮抬眸,在沈妙意身上落了一瞬,随后颔首:“沈公子请便。”
现在,最开心的非沈妙意莫属,她跟着沈修一起出了前厅,如只欢快的雀儿。
两人从台阶上下去,最后看到的,便是沈修抬手颇为疼爱的揉了沈妙意的头,那姑娘笑着眯了一双眼……
外头的日光照不进厅里,偌大的厅堂依旧弥漫着阴冷。
主座上的男子身背后倚,斜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右臂支着扶手,细长手指杵在颌上。
刘盖从外面进来,看了看殷铮的脸色,遂上前去了人身侧:“是去了晓月苑,沈夫人派人过来接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收手探了一下茶盏的温度,又道:“茶凉了,老奴去给您换一盏来。”
“不必了,”殷铮抽出折扇,搁在膝上轻敲,“刘盖,你说沈五是不是来带她走的?为何选这个时候过来?”
刘盖刚端起茶盏,闻言差点惊掉,那茶水溢出,沾染了袖口。这小主人的心思现在是不打算遮掩了?
“五公子不是说了吗,来送嫁妆的。再说,妙意姑娘婚期将至,当是要与韩……”剩下的话,他不敢说了,就见座上那人阴沉盯着他,然后一侧嘴角冰冷勾起。
。
一场风雨,廊檐上的藤花凋谢过半,秋意渐浓。
沈修收回目光,对眼前美景颇为赞叹:“东陵实在富庶,人杰地灵,修的院子也是别致,与京城不同,当真是一步一景。”
假山流水,佳木奇花,便是这游廊的木梁,也是工匠精雕细刻。
沈妙意跟在一旁,她的五哥哥是个潇洒的性子,不喜欢拘束,去的地方不少,他都说好,那便一定是好的。当初她乍来时,也觉得殷府大气恢弘,又不失精巧别致。
可是现在看着这些,倒也没了感觉,大抵是心境不若从前。
沈修故意走慢,与前面领路之人落下一段,转而对着身旁人笑道:“与哥哥说,那韩家公子如何?若是一般人物,我便不同意你嫁过去。”
女子站在花下,脸颊微红,眼神颇为羞赧的躲闪,娇娇小声嗫嚅:“五哥……”
沈修倒也笑了,手落到人肩上轻怕一下:“同你说笑的,我可是仔细打听了一番,人品是不错的。”
这话一落,沈妙意记起这几日的风声,跟着问道:“你去韩家打听了?”
到底还是担忧,毕竟已困在府中许久,韩逸之现在如何,她完全不知。
沈修摆手,脸上好笑:“不是,是在码头上遥遥看了他一眼,当是去了外地办事。瞧那相貌,虽是比不过你几个哥哥,却也受看。”
“妙意知道,我家五哥哥最好看了。”沈妙意如此,也是放下心了,原是韩逸之有事在忙,倒是整日多想了。
这样笑闹着,好似回到了沈家。
沈修敛了笑容,迈步朝前,微叹一声:“姑母命苦,本以为和老侯爷终于……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沈妙意跟上,对于母亲的事,她再清楚不过。
当年,母亲和殷雨伯有婚约,结果一道圣旨,长公主嫁了忠瀚侯府,自此一对鸳鸯离散。沈家曾为沈氏筹谋过别的亲事,但是人不肯,为表决意,领养了同族的一个女孩为女,便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