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曳影自宫中藏书的地方,搜罗了许多残缺发霉的书籍。这些书籍虽是前人传下来,贮藏在宫里,却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废书。楼曳影大费周章的找来,堆放在了东宫的一个偏殿里。
“让那位伴读学士一个月内将这些全部修补誊抄完毕。”看?着还在源源不断送进屋子里来的书,楼曳影向身旁的宫人吩咐道。
“是。”宫人也看?得出太子在为难那新晋的四品伴读学士,只太子的命令,他又哪敢置喙呢。
楼曳影按着扶手起身,离开了房间,等他走了之后,听令而来的林明霁走了进来。宫人将太子的命令复述了一遍给他听,林明霁看?着堆了满屋的书,眉宇忍不住蹙了起来。
“笔墨都已备好,只有一月之期,还请伴读学士及早动笔。”
听着宫人的话,林明霁上前几?步,翻开一本堆在桌子上的书——书的扉页已经有所残缺,翻开之后,灰尘飞了出来,一看?便是多年没有?翻阅过的,“太子为何要修补这些书?”
“这些都是宫中的藏书,太子一直想要修补,只找不到合适的人——太子将此重任交给您,足见对您的看?重?啊。”宫人也是舌灿莲花,这样的苦差事都叫他说成了天大的恩赐。
若没有?时限,能看这些书林明霁也是求之不得,可只有一月,而他需要修补誊抄的书,却堆满了整个便殿。
“伴读学士还请不要让太子失望。”
“在下只能说尽力而为。”闻着满屋纸张霉变的味道,林明霁叹一口气,在桌前坐了下来。
……
炎炎盛夏已经过去,可天气中仍残存一丝炎热。
身着布衣的尤氏挑着自街口的井里打来的水,三五步一歇,挪到了家门口。推开门,提着水桶里的水倒在院子里的缸中。
房间里忽然又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将水桶放下,将湿透的手?随意的在绑在腰前的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去了房间抱哄睡醒的婴儿。
“不哭不哭,娘在这里,娘在这里。”曾经在闺阁中无忧无虑的少女,如今也成了这般憔悴妇人的模样。
哄罢了婴儿,她又扶着腰去院子里做一些粗活——那收留她的两位公子都极有?出息,高中了状元进宫去了。她无处可去,只能继续住在这里,可人活着总要吃饭穿衣,为了生计她天不亮就要去别人家洗衣服,洗完了之后还要回来洒扫院子。
不知是日头太毒辣还是如何,她弯腰提桶时一阵目眩,险些站立不住,还好扶着缸沿才堪堪站稳。
正在此时,门忽然开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在门口,毕恭毕敬道,“敢问莺歌姑娘可是住在这里?”
尤氏怔了怔,自嫁人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叫她了。
“我就是。”
对方闻言,态度愈发诚恳殷切起来,小跑着进来帮她提桶,“莺歌姑娘,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尤氏一阵惶惑。
小厮为她解疑,“我家大人姓赵,乃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如今又是皇上钦封的御使。”
“赵公子?!”
“正是。”扶着尤氏的手?肘,小厮的态度不像是对身着粗布的妇人,而像是一个戴金钗玉镯的贵妇人,“轿子已经备好,请您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尤氏还觉得做梦一般,她没想到这二位公子竟还记得她。一时眼睛酸涩,用食指擦了擦之后才回身道,“还请几位出去稍等,我收拾好了就来。”
小厮连连答应,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尤氏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抱着一个婴儿出来了。轿夫将轿子压低,让她坐了上去,片刻之后,她被送到了一个气派的府邸门口。抬头看?了一下匾额上烫金的大字,尤氏还觉得如梦似幻。
“大人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请——”
尤氏抱着婴儿,来到了待客的前厅之中。这里比他们住的别院大了不止十倍,礼盒请柬多的从屋子里摆到了屋子外,尤氏一路看一路抬脚踏进了前厅。
身着烟蓝色刺绣圆领袍,头戴白玛瑙燕雀发冠的赵息玄,正坐在前厅的主位上,慢条斯理的饮茶。
不过几?月不见,再?度相见,尤氏竟被他这般姿态慑住。
赵息玄看?她到来,起身站起,笑脸相迎,“你来了。”
“赵公子。”赵息玄的变化实在是大,谁人能想几个月前他还是个寒窗苦读的寻常书生?如今锦绣华裳,俊美温文,仿佛生来就是人中龙凤。
“让下人先抱他下去休息吧,你也辛苦了。”赵息玄吩咐下人接过尤氏怀中的孩子带了下去,“坐。”
尤氏看?他坐下才坐了下来,下人连忙斟茶,尤氏却不敢接。
仿佛看?出她的拘谨似的,赵息玄仍是一副随和模样,“我这几?月在宫里,实在不好来看你,近来升了官,在宫外有?了府邸才想着把你接来。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