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脚走上御路踏跺,看了一眼台阶中间的龙陛。因?为是天子念书之地,台阶上都以龙纹做浮刻。
面前朱红的大门,上悬国子监的三字金匾。
此时伴读们和勤学的皇子都已经早早到来,或坐或站,进来的楼西胧环视了一眼,看到了坐在桌前微微扬着下颌的三皇子。
他如今也才?十四岁,正是英气勃发的少年模样。抬起的手指扶在下颌,藏青色衣袍在袖口处收束,嵌玉皂带,十分的英气以及俊朗。
从他脸上,已经能依稀看到几年后的影子了。他是真真的惊才?绝艳,才?能与名正言顺的太子相争到最后。
推开的琐窗外是一丛幽篁,照射进来的阳光叫那劲竹分割,一束落在他脸颊上,一束落在他桌前,他正在与人谈笑,举止间说不出的从容与不凡。而后他察觉到了什么,如琉璃一般的浅色眼珠穿过身旁的人,直直的望到了楼西胧的身上。
楼西胧已经当了几?年的皇帝,自然不会再向从前那样怕他。只他不回?避的目光,反倒叫三皇子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太傅走了进来,围绕在三皇子身旁的几?个伴读都纷纷坐回?了座位上,楼西胧也扶着桌案坐了下来。
——太子今日没来念书么?
太傅命众人翻开面前的书页教授起来,一时国子监中‘得道者?必静。静而宁,可为天下贞’的读书声四起。楼西胧从未专心的念过书,他本就没想过去做什么太子,争什么皇位,只后来阴差阳错还是做了皇帝,到了二十二岁,状元林明霁到他身边,他才?学起了这样的课程。
“名正则治,名丧则乱。”跟随读书声读到这里的楼西胧,忍不住顿了顿。
林明霁也教过他这一句,还因?为他不专心,反反复复的教了他多?次。
“四皇子。”察觉到楼西胧分神的太傅,叫了他一声,楼西胧恍然回神,太傅命他站了起来,“你来说说,‘名正则治,名丧则乱’是何意?”
“……”楼西胧知道,但他答不出。
“三皇子。”
坐在前方的少年起身,声音清冽,宛若玉碎,“若为君者?名声与实际相符,国即安定?,若为君者?名不副实,国必倾轧。”
确确是如此。
他本来就无为君之能,也无经国之才?,但他却做了皇帝,短短几年被人逼下王位不说,还丢了自己的性命。
“都坐下来罢。”太傅也没有为难楼西胧。四皇子毕竟与都有问鼎皇位的实力的太子和三皇子不同。
楼西胧坐了下来,在旁人眼中,他的模样有些失魂落魄。只他自己知道,与其顺势而为,再做一次亡国之君,倒不如劝和两位斗到两败俱伤的兄长。他们都是明君,无论是谁做了皇帝,都不会像自己那样下场凄惨。
一堂课在楼西胧的怔怔出神中结束了,太傅离开了,几?个伴读又围到了三皇子身旁窃窃私语。三皇子看着楼西胧,起身站起走到了他的身后。
楼西胧起先没有发觉,等他察觉到自己桌前落的影子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去。
锦衣华服的少年郎站在他身后,抱着臂膀,带几分睥睨神色的垂眼看着他。
“皇兄。”楼西胧倒是主动这么叫他。
三皇子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昨日国子监中发生了什么,楼西胧已经记不得了。
“不过你都这么蠢了,再不念书岂不同那韩旭飞一样。”韩旭飞是平东将军的儿子,只不过生来是个呆傻的痴儿,常被王孙公子们嘲弄。
楼西胧也不还嘴。他的确是蠢。
见他这样逆来顺受的姿态,三皇子也没了欺负他的兴趣——他之所以常和楼西胧过不去,就是因为楼西胧的生母,从前是他母妃高贵妃的贴身宫女,只因为其柔顺姿态叫皇上看上,才?摇身一变成了只低高贵妃一等的昭仪。
只这欺负也没有持续多久,等再过两年,褪去少年意气,锋芒内敛的三皇子,便什么都藏在心里,再见到他时就要?笑吟吟的叫一声“皇弟。”只那个时候的真心,恐怕还不如此刻来的多?。
三皇子在伴读们的前呼后拥中离开了国子监,楼西胧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身来。
此时他虽然没了皇帝的尊崇身份,变回?了从前那个备受冷落的四皇子,但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这一刻来的心安。不必再害怕旁人指责,不必再被那些臣子以死胁迫,不必深陷众人的虚伪谄媚,连一片真心也看不见。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今日的青天白云,露出一个难得的,带有几?分少年气的笑靥。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勤奋,新赛季了,诸君,我想要做CW
楼西胧的名字出自: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小剧场:
楼西胧:我不想当皇帝,所以好哥哥们,咱们兄友弟恭,这一次别再斗的玉石俱焚,起码留一个当皇帝好吗
三皇子:好弟弟什么都依你,快拿把铁锹来,我们把太子埋了
太子:四弟,别听他的,拿毒酒来,毒死了老三,江山咱们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