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曲二?十四
八年前,微凉的夜晚,月亮又?圆又?亮,还有星星闪闪发光,然而?天空却飘着蒙蒙细雨。十二?岁的余忆然因为屋内的呼噜声而?睡不着,从房间跑了出来,独自一人来到空旷的院子。
余忆然坐在跷跷板上望着天空,鼻息间传来雨水浸湿过的青草香。每当深夜,她都会想起几年前被父母丢弃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安静漆黑的晚上。
安静的夜晚,声音被无限放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真?切。余忆然听到了身后地异动,好像是婴儿的哭声。她寻着声音来到了一道门前,里面是院长和院长夫人的房间。
这哭声好似刚出生的娃娃。据余忆然所?知,福利院并没?有年龄这么?小的孩子,估计又?是被父母狠心遗弃的无辜生命。
婴儿声越来越小,余忆然以为是孩子睡着了。她刚转身要走,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松手吧,已?经没?气了。”说话的人是男人,应该是院长。
孩子死?了?余忆然奇怪明明刚刚还哭得十分有力,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停止了呼吸。
一个女声接着响起,“孩子,你?别怪我,我是为你?好。你?不该来到这,这就是个地狱的开?始。早点离开?这世?界,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余忆然吃惊地站在原地,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自己最爱的游妈妈要杀了这个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内响起了脚步声,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余忆然找到一个角落躲了起来。几分钟后,聂伟开?门走出手里拿着铁锹。游秀芬跟在后面,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余忆然心生怀疑,等两人走远后,悄悄跟了过去。她个子矮又?黑瘦,躲在草丛里刚好被杂草挡住。
她看到聂玮和游秀芬站在李子树下。聂玮弯腰用铁锹挖土,挖了好久,游秀芬蹲下将怀里的婴儿放进去,随后两人合力将土盖上,用铁锹拍平土地,让地面恢复如?初。
游秀芬抬起手摸着李子树,开?口说了几句话。余忆然离得较远,既看不清表情?也听不见声音,不知道游秀芬具体说了什么?,仅能看到游秀芬最后的垂臂很是无力。
过了好一会儿,聂玮扶着游秀芬回?了房间。余忆然从草丛里出来,顺手摘下身后的一朵小花,走到李子树下,慢慢蹲下来。
她将花放在土上,用手摸了摸这片潮湿的土地,安抚着树下的亡魂,眼泪不觉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更不知道你?是第几个,只?愿你?来世?可以幸福。”
余忆然环顾了一下院子,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陌生。从小她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她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刚来福利院的时候,她能偶尔感受到身边有一些孤魂来回?飘荡,但并没?有多想,也没?细究来源。
如?今看来,这些孤魂都是人为。余忆然心生恐惧,原本以为的天使竟是夺命的恶魔,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两人手里。
天色已?晚,余忆然起身决定离开?,刚走两步,脚尖踢到了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有什么?东西反着光。她从地上捡起发现是一个银镯,很小很细,应该只?有婴儿才带得上。
余忆然不禁怀疑这是刚才那个孩子的,疑惑中她把手镯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起来而?不是埋回?去,可能是潜意识替她做了决定。或许有一天这个手镯可以成为她自保的工具,但又?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么?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余忆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事事小心生怕惹祸。之后,也许是因为她泰国菜谨慎,她又?发现了一些福利院里别的秘密。原来她生活的福利院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光明正义,而?是一个世?人不知的食.人谷。直到她被人领养离开?福利院,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一晃八年,余忆然渐渐封闭了自己的记忆,以为已?经从噩梦中走了出来。然而?,姜斯言的出现让她的美好想象化作幻影,这些年的安然无恙不过是她的自我欺骗。在她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伤害依然还在,死?亡也从未停止。
就在刚刚姜斯言以为自己无限接近真?相的一刻,游秀芬的名字如?破坏力极强的重型.武.器,顷刻间摧毁了他在此之前的大半推论。一切不得不回?到原点,姜斯言需要重新思考案件的起因。
“游秀芬为什么?要杀这些孩子?”姜斯言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余忆然摇头,“我只?记得她说过这是为这些孩子好。”
什么?叫杀了对方是为了对方好,姜斯言参透不出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这些孩子活着还能更糟吗?
余忆然看时间不早,觉得是时候离开?,“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别的我也无能为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姜斯言不甘心地再次请求:“我希望你?能站出来做举报人,这样警方就可以有理?由去搜查福利院,这些死?去的孩子也不会枉死?。既然你?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你?就应该知道他们因为被人杀害,灵魂无□□回?,这么?多年一直都被困在福利院里。你?真?的忍心吗?”
余忆然哑言,她想说而?不敢说。两种声音在脑子里交织,一方说服她,而?另一方在阻止她。
姜斯言:“你?有什么?担心的,你?都可以说,我们一定会为你?解决。”
余忆然担心的太?多,福利院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会有怎样的恐怖力量,这些都尚未可知。现在的安稳日子,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她不想失去。一旦她当了举报人,她现在拥有的都可能因此消失,甚至还可能连累她的养父母。
最终余忆然还是摇头,说了句,“对不起。”
一声道歉,再次粉碎姜斯言心里的期望。强人所?难也无济于事,如?果不是真?心愿意,那反悔也只?是早晚而?已?。
姜斯言找服务员借了一支笔,随手抽出一张餐巾纸,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递到余忆然面前:“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联系我。”
余忆然看着一行?小字,念了出来:“海城市公安局特?别案件侦查组姜斯言。”
姜斯言点头:“是我,我期待有一天我可以接到你?的电话。”
余忆然收起餐巾纸,起身向姜斯言微微鞠了一躬后,离开?了咖啡厅。姜斯言坐在原处,直到把杯中的饮品喝光,才买单离去。
回?到酒店后,姜斯言拨通了韩唯的电话。
韩唯在办公室一直在等姜斯言的电话,等了一个下午。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滑转时,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姜斯言时,异常的激动。
“喂,结束了?”
“嗯。”
“怎么?样?”
“好坏参半。我们大部分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不过有部分出入。”
“比如?呢?”
“杀害孩子的人不是聂玮。”
“那是谁?”
“游秀芬。”
韩唯同样震惊这个答案,“怎么?会是她?原因是什么?知道吗?”
姜斯言:“不知道。”
韩唯:“那?”
姜斯言没?等韩唯问完,已?经猜出了对方要问什么?,“不愿意,她不愿意当举报人。”
韩唯:“她是有顾虑?”
姜斯言:“嗯,顾虑太?多。我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心比心她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所?以不愿勉强对方,不过我将我的联系方式给她了,保留着最后一线希望。”
韩唯:“做得好,那你?是打算再待一天,还是打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