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高悬,摇摇欲坠,丝丝缕缕的清辉落在夜雾沉沉的碧云湖上,恍若幻境。
夜色沉沉,玄迦恍然转醒。
入目是清冷的月色,略有些刺目,他眯了眯眼,冷不丁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玄迦,你总算醒了。”
小娘子趴在船板上,眼眸弯弯地打量他。
她长发未绾,垂顺如瀑地落在他身上,丝丝缕缕,如藤似网。
玄迦眼中迷惘之色一闪而过,她分明闹了一通酒疯,已被他哄得睡着了,又为何会眸光亮亮地趴在自己身上,还穿成这副打扮——松松垮垮的碧色罗裙,隐约能看见藕色小衫上绣着半开的荷,也未着鞋袜,双脚翘起,一晃一荡,莹白的一节小腿,在月色清辉下,泛着润玉一般的光泽。
像潮湿湖水中爬出来的精怪。
她锤了锤他的胸口,嗔怪道:“你怎么不理我呀,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也不说话……”
拖着尾音,似一柄软绵绵的小勾子。
玄迦蹙眉,绷着下颔,想将她推开,又……不舍得,垂下眼睫看她,哑声:“缘圆,你乖些。”
秦缘圆笑嘻嘻地凑上去,手中拎着酒樽,勾着他的脖子道:“玄迦,要不要喝酒呀?”
喝什么酒,白日里早被喝完了。
但秦缘圆仰头灌了一口,有些残酒淅淅沥沥地顺着她的唇角滑落,至颈项、锁骨、胸口,最后没入一片起伏的雪峰,濡湿了那绣着小荷的小衫。一路濡湿的水痕,在清冷月色下,显出十足的靡靡之色。
她嘟着唇,仰起脖子将酒液渡到他口中,贴着唇娇笑:“是不是很甜?”
女郎眼眸雾气蒙蒙,似被夜色熏染,又似被酒气迷醉,浓稠一片皆是媚色,玄迦身体僵了片刻,随即搂过她的身子,将她下巴抬起,不再压抑情思地深吻她。
但玄迦似乎听见怀中人若有似无地轻笑,她似一尾灵蛇,毫无顾忌地轻触乱窜,黏黏腻腻。
玄迦心里一空,剧烈地喘息一口,灵台内的清明顿时,心内似有火焚,压抑不住地烧了起来,将他和怀中的人儿一并吞噬。
夏季,天气总是阴沉不定。
这场落雨来得狠烈,淅淅沥沥地拍打在粉嫩的荷花上,雨丝滂沱,毫不怜惜地落在馥郁娇弱的花蕊中,霎时十里荷塘皆弥漫着清艳的芬芳。
后来雨帘渐弱,只见湖畔涟漪阵阵,娇嫩的花瓣上滚落几滴圆润的雨露,嫩蕊凝珠,似美人泣泪,万分不胜之态。
过了许久,铺天盖地的绮色散去,只剩下月色如练,倾泻于十里荷塘,玄迦睁开双眼,朦朦的月影裹在云雾中,几多清冷荒凉。
秦缘圆乖巧地团在他身侧,呼吸清浅,睡梦正酣,她衣衫穿得好好的,哪里是方才梦中那般凌乱妩媚。
玄迦苦笑,揉了揉额心,到底是他生了妄念。
他垂眸看她,大约是饮了酒,腮边飞着红晕,额角发丝亦有汗湿,怕扰了她的梦,玄迦动作轻缓地拨了拨她的发丝,将汗渍拭去。
忽地听见小娘子喉间发出了几声呓语,玄迦侧着身子凑近一听,含含糊糊地听见几个词:救命、赚钱、血、玄迦。
他随即怔了怔,怎么,她的梦里,也是有他的么?
玄迦叹了口气,原只有他一人心烦意乱,她却清梦正酣,有些不满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换来不满的两声哼哼。
玄迦笑,将身上的袈裟除下,披在秦缘圆纤薄如纸的身上,搂着她沉沉睡去。
——
晨光微曦,落在秦缘圆眼皮上,暖洋洋的一片。
她揉着迷蒙的睡眼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玄迦放大的俊脸点点光斑落在他高挺的鼻尖,衬得他如同白玉雕成得佛像一般,皎然不可亵。
她迟缓地发现,自己似乎,枕着玄迦的手臂睡了一夜。
秦缘圆拥着玄迦赤色的袈裟坐起,盯着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昨夜的回忆若潮水般,排山倒海地漫上来。
“玄迦,你要喝酒么?”
“你不许喝了,全是我的。”
“......”
回忆至小舟即将倾覆、水声哗然的那刻戛然而止。
秦缘圆脑中若惊雷轰过,狂响之后的悄然寂静。她敲了敲自己有些昏沉的脑壳,茫然,又后悔。
她喝醉了酒,挂在人家佛门高僧身上发酒疯,还逼着人家喝酒犯戒,回忆中玄迦那无可奈何的神情,不情不愿的动作,她还有什么脸面对玄迦?
逃吗?
秦缘圆仓皇四顾,碧云湖晨雾迭起,入目是接天的莲叶,开阔似仙境一般,唯一栖身之地是身下飘飘荡荡的小舟,根本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