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迦侧目看她,浓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一片晦暗不明:“将养身体的小玩意儿,于你的身子有些裨益,你乖乖的贴身戴着,往后……”
却没有往后了。
秦缘圆疑惑道:“什么?”
她忽又想起方才兵士说,长公主失了宝贝,通城搜捕中,福至心灵,又道:“这坠子,是长公主家的?”
玄迦垂着眼睫,低声笑了笑:“你倒是聪慧。”
秦缘圆不情不愿,将那坠子揭开,甩到他身上:“这是人家的东西,我不要。“
怎得这个秃驴,送她样东西,偏还是从别人家盗取的。
玄迦按住她不安的手,眉压着眼,脸色已沉了下来。
这紫玉吊坠是番邦贡品,乃是从前先帝爷赐予长公主的至宝,这是产自雪原深处的矿藏,其质却温热,最能温养身体更有抑制乌昙婆逻花毒素发散的作用。
说来也巧,玄迦回到长安后,和鸿胪寺卿商谈要务时偶然得知此事,当即心念一动,想起了那个倔强可怜的小娘子,当夜便探入长公主府邸,盗取此物。
做完这事,犹着想她帮了自己一通大忙,给她点甜头也是理所应当,并非是自己多管闲事。
如今被这般强硬拒绝,玄迦心中复杂难言,冷着声音训斥:“这东西,对她而言是废石烂铁,与你却是滋养精深的佳宝,你非要同我闹么?”
语毕,又握了她手腕:“你的脉象一日不如一日,不想活命了么?”
他本就身高体阔,脸上一沉,更显气势如山,秦缘圆撇着脸,却是不怕他的,只梗着头,鼻子发酸,嘴硬道:“大师又何曾将我的死活放在心上,我是什么光景,您再清楚不过罢了。”
这番玄迦总算听出些内情,抚着眉心道:“可是萧三同你说了什么?”
秦缘圆哽了哽,只说:“没。”
往常得了便宜,她总喜不自胜,眯着眼儿,像得了鱼干的猫儿,今日却大为反常,她说没事,玄迦是不信的,只敛了情绪,凤眼眯了眯,掩去了探究。
秦缘圆见自己说漏了嘴,玄迦眼神似有深意,似乎要将她和萧铎的交易识破,如此一路静默,她心中愈发难挨。
马车渐渐驶入清凉镇,窗外喧嚣之声渐起,叫卖声不绝于耳,自那小小的窗户望去,都是一派街景繁华。
玄迦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手中乌木佛珠转了又转,打出厚重又缓慢的声响,秦缘圆斜着眼偷偷看她,他脸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缓,但却有不动如山的威仪,乍一瞧着,竟像是拈花微笑的塑像,渺远极了。
他身上好似有感知一般,她一偷看,又不偏不倚地被抓住,玄迦半阖着眼,笑容松散:“小娘子,和你做个生意如何?”
他一张口,又是那样浮浪,好似寻常走鸡斗狗,风流纨绔的郎君一般。
但配上他的脸,莫名地很有冲击力,秦缘圆不觉红了双腮,喃声道:“怎么人人都要和我做生意。”
玄迦听不真切,低沉地嗯了一声,带着疑问。
秦缘圆问:“大师要和我做什么生意。”
玄迦笑:“我于清凉山,有一家铺子,大约是经营不善,生意总是亏损,你不是总想着做妆粉生意么?这地方交由你做主打理,五五分成,可愿意?”
秦缘圆心头存疑,这莫不是天上砸馅饼了,还有这等好事?须知清凉镇繁华,换到现代,就好比距离帝都最近的旅游小镇,游人庞多,那可是寸土寸金,地价高得吓人,租金亦是高昂,秦缘圆目前只能在路边摆摊,风吹日晒。
如今竟有亲自送上门的铺面,秦缘圆简直惊喜,眉开眼笑道:“愿意,自然愿意,不知大师这铺面在何处,咱们寻个日子去瞧瞧。”
“就在那里。”玄迦将车帘撩开,指着不远处的铺面:“那家关着门的便是。”
秦缘圆顺势望过去,这牌铺面临着莫愁湖,凉风习习,波光粼粼,游人如织,除却那间门扉紧闭的店铺之外,其余的生意皆是红红火火,让人不免疑惑,玄迦这铺子从前做的是什么生意,又得有多不善经营,才能落得关门的下场?
不由问:“从前是做的什么生意?”
“唔。”玄迦转着佛珠的手指一顿,摸了摸鼻子,凤眸中迷惘之色一闪而过:“大约是,卖书画的吧。”
卖书画的?
难怪无人问津,原来玄迦看似精明,商业头脑却不如何。
没有商业头脑的玄迦问:“可满意了?”
秦缘圆看着那铺面,已然在思考自己要如何经营了,心不在焉地回答:“满意。”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分明是他们合作生意,怎么说得仿佛这是个白送的礼物一般?此刻秦缘圆心中雀跃,却也没计较,只盯着那渐渐远去的小铺面,笑得分外满足。
连玄迦将那紫玉吊坠重新戴在她身上,都不再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