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一,不怎么认真地抱怨:“我是觉得他很讨厌。上来说什么要别人腾房间、他不介意,后来又说季姑娘懂什么的,好像被人生比他矮一头,要他安排……我想起来了,有点像之前的聂七爷。”
薛无晦道:“贵族弟,不少都是这么个德。我本想说替你将他们杀了气,不过这样也好,有人能让你讨厌,总比谁都让你觉得无所谓的好。”
云乘月一怔。
“是吗……”
生机书文在她眉心跳了跳,隐隐闪过光华。
她『摸』『摸』眉心,看薛无晦一脸淡漠,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我也没有对谁都无所谓啊。你看,我对你是挺有所谓的,我要……”
“嗯,对我负责,我知道。”
他重新看向窗外。
云乘月过去,侧身看着他。他没理,她开,去给自己拖一椅过来,再拿一个橘,坐在窗边,慢悠悠地剥桔吃。
片刻后,他蹙眉看来:“你在做什么?”
“我觉得你的情绪也不太对。”云乘月没抬头,仔仔细细撕橘络,这是为数不多她不嫌麻烦的情之一,“所以,我在等你向我倾诉。”
“我没什么可说的。”
他断然拒绝。
等云乘月撕了瓣橘,将那朵饱满的橘『色』果肉放在盘里时,他突然伸手将她的劳动果实拿。
“橘络去火,不许丢。”
他指了指剩下没撕橘络的部分:“吃完那些,这瓣给你。”
云乘月忍了忍:“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是么,或许是因为你管得也挺多。”他语气里带上一丝恶劣的笑意,“你也可以认为,我在帮助你更多一些情绪体验,好早日弥补生机大道。”
云乘月不吭声,也不撕橘络了,飞快吃完手里的橘,然后站起身。
她手撑住窗框,直接将薛无晦圈在臂之间,脸离他很近。她盯着他,一言不发。
帝王的微笑僵住:“做什么……?”
“吸你。”云乘月微笑,“你不让我吃我想吃的橘,这也没关系,反正你也很好吃。”
薛无晦:……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抬手那瓣橘递她嘴边:“吃你的吧。”
云乘月这才重新坐下。咽了橘,她看他是安静地看窗外,说:“好吧,你不说,我来猜一下。乐熹和季双锦,是不是你年旧部的后代?”
他蓦然看来:“你怎么知道?”
“我这段时间也不只是看了说书玉简。”云乘月笑笑,“史书记载虽然有限,但千年前管辖各州的家族却都有名有姓。北部奉州的乐家,中州的季家,都是绵延千年的家族。”
她猜测:“难道……他们的祖先也是你的仇人?”
薛无晦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能确定。”
他伸手,手指在半空停了停,最后轻轻碰上她的头发。他轻声说:“我也不能确定,造我如今这副模样的人,除了年亲自现在摘星台的几人以外,有谁。”
“乐家祖上追随我的是乐陶。季家祖上是季栗。”他脸上现了忆的神『色』,语速变得更缓,“乐陶是个女将军,在我前去世了。你临写过她的墓志。她没有后代,但她有个弟弟在朝中担任要职,嗣繁荣。”
“季栗也是将军,为人看似豪迈,实则粗中有细,对我向来忠心耿耿。”
“但……”
他微微眯起眼,眸中闪烁杀意,声音愈发幽凉。
“年宫变,必然有掌兵者里应外合。”
云乘月灵光一闪:“那洛小孟身上的死灵……年的人里,是不是也有姓洛的?我记得西南明州,曾有洛姓诸侯,只是洛家没落很多年了。”
“是。”他说,“千年时光漫长,能留下来的姓氏实在不多。”
云乘月沉『吟』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计划?”他忽地笑了一声,“不若将所有这些姓的人都杀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云乘月看着他。
他淡淡道:“不阻止我了?”
云乘月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你不是真心说这话的。”
“……何以见得?”
她说:“直觉。”
他手指动了动。
薛无晦闭上眼,手掌放在她头顶,像是在感受活人的温度。
“……千年过去,那一丝血脉与陌生人又有何异?不必在意。”他说,“但若是和那洛小孟一样,因缘巧合招了祖先魂魄在身,我也不会放过。”
他收手,睁眼道:“我确实有一些疑问。我多次尝试招魂,但既招不我年的将军,也招不曾经的仇人。而且我所感到的阻不大一样。”
“你若有机会,帮我多注意一些。”
云乘月点头:“好!”
他一怔:“答应得这么快?”
她笑了:“这是你第一次直接说,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怕我答应得晚了,你后悔了。”
“……你不是都想偷懒?”
“偷懒是每个人的梦想吧……但该我做的,我从来也都会做。”云乘月笑着,又叹了口气,“能调整一下我在你心里的印象么?我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其实挺满意的。”
除了那个搞不大明白的人间烟火气。
“……是么。”
他往后一靠,唇角隐约扬起。
“我会考虑一二。”他说。
……
这一一直过得很平静。
云乘月刻意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等到傍晚时,气晴了,夕阳漫『射』,霞光璀璨。她带着小乌龟去看夕阳,无意却发现那位乐公和陆莹站在一起。
他们站在甲板一侧,隔了一点距离,却是聊得很投机的样。陆莹活泼爱笑,时不时逗得乐熹也笑起来。
云乘月皱了皱眉。怎么,乐熹不是和季双锦一起的?
她又在船上逛了一圈,没看见季双锦的身影。等她折返去,又见正好有丫鬟进去季双锦的房间,送去丰盛的晚餐。
但到底是别人的,云乘月也想了想,便抛诸脑后。
到晚上,她快睡了,却发现自己打算睡前的说书玉简丢了一块。她找了一遍,想起来可能是之前丢在甲板上了。
为了说书玉简,云乘月决定不辞辛劳,去找一下。
夜深人静,星空冷峻。
她绕到一层的甲板某处,却看见一道人影背对她,专心致志着说书玉简。这人不仅得专心,不时伴随一些肢体动作。
“可恨,渣男!”
人影跺脚。
“这个妹妹是什么套路角『色』,太刻意了,没意思!”
人影叹气。
“啊啊啊你离我女儿远一点!”
人影怒拍栏杆。
云乘月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激情澎湃地投入说书玉简,一时看得愣住了,甚至渐渐生一点羡慕。这么投入,好像……比她懒洋洋地要好玩?
人影书,她看人家的背影,正好一起。
过了一会儿,对方完了故,心满意足过头,猛地吓得原地蹦起来。
“你你你你是……云姑娘?!”
云乘月也目瞪口呆了。
“季……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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