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陈思文早上六点半起床看邮件和微信,在特别提醒里看见了一条,凌晨三点多发的:
-YS:剧本看完了
-YS:不想接
一大清早,陈思文险些高血压昏过去。
陈思文想立马给他回过去,但一看三点多发的,人还指不定睡到几点起。等洗漱完,皮肤护理完,吃完早饭,七点半,陈思文自认已经冷静下来了,才向“YS”拨打了一个语音通话申请。
好半天才接。
迷蒙得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喂?”
陈思文深吸了口气,用自己最冷静的语气说:“你三点二十八给我发了条微信,说你不想接了,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那头没声音了。
陈思文看了眼手机,通话还连着。
“游隼?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那头慢腾腾地说,声音还嘶哑得厉害,“没什么……就是不想演呗。我又不是科班出身,过去丢人现眼么?”
“你担心这个?导演又不是做慈善的,你演得不行,人家就把你刷下来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去试个戏?”
又不说话了。
“游隼?”
“别催——别催,”那头慢得要命,让人恨不能把他揪到面前来看看他究竟都在磨蹭些什么,“这个戏要在洋荆市拍的是么?”
“洋荆市有什么问题吗?”
“洋荆市,”顿了顿,又慢吞吞地,“热带季风气候,气候湿热,夏季多暴雨,易受台风侵袭……我这种北方人,不适合过去。”
“……”
陈思文怀疑游隼是一边和她通话,一边开着搜索引擎。
她又怀疑自己听错了:“所以你是怕过去拍戏热?”
那头含含糊糊道:“也,差不多。”
“你大夏天空调坏了跳十几个小时舞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嫌热?承平市夏天四十摄氏度,比洋荆市凉快?”
“……”
现场拆台。
那头又响起哗哗翻纸的声音。
“那我坦白了,那个确实是借口。”又顿了几秒,“《见色》里,我不是和金恪有一段床戏么?”他真切道,“这种亲密戏,我怕影响我在粉丝心中的形象。”
陈思文终于难得沉默了几秒。
“你知道金恪是Alpha吗?”
游隼来了劲头:“怎么?难道他不是?”
“不,他是。”陈思文说,“金恪只是在《见色》里要演一个Omega,实际上你们两个还是两个Alpha。你是认为,在一部电影里和另一个Alpha拍半分钟床戏,就会让你的粉丝们以为你有恋Alpha癖吗?”
“……”
没听见游隼说话,陈思文狐疑道:“游隼,你不会真……”
“没有。”游隼果断道,“我不是。”
游隼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屁股坐到了烤炉上。
烫屁股,还粘住了。
游隼的确想过去试戏。虽然他对演戏还是没有一点儿兴趣,但昨天金恪说了句“剧组见”,游隼不想失约。
哪怕实际上他也没和金恪约定过什么,但金恪这么说,他就默认为金恪想在试戏现场看到他,就再默认为,如果他老老实实去试戏了,就相当于帮金恪把病房的病床搬到了东边一百米外,再给搬回来。
游隼,人情通。
但看完剧本后,他又觉得,不如回医院搬病床。
但不是本子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见色》的背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洋荆,洋荆那时候还是醉生梦死的殖民地。
主人公白喻行是福利院的孤儿,长大几岁后,又被领去了一所老学堂改建的修道院。他在这儿识字,学英语,念书,修道院一共有二十多个领养的Omega孩子,老师、修女们都待他们很好。
但从十岁起,每个星期天,都会有修女带走白喻行,让他洗澡,换上新衣服,把他送给来修道院做客的某位“客人”。
十五岁这一年,白喻行来了第一次发热期。
Omega的发热期一年只有一次,但每次都会持续上十五天。于是十五岁这一年,白喻行发现不停地笞打自己,笞打自己的腺体,剧痛会让发热期在不该结束的时候结束。
游隼要去试戏的是一个小角色,一个Alpha杂役,一直偷偷欺负白喻行,但第一个发现了跪在教堂,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的白喻行。
剧本设计得很好,不是本子质量问题,也不是试戏的角色问题……只是看完这个本子,让他感觉很差劲。
好像昨天刚做的噩梦,今天就成真了。
“你确定不去了吗?”
游隼没说话。
他记不起金恪说“剧组见”的语气了,究竟是和他客套,还是真心话。但他又想,金恪的客套话和真心话,好像听着也区别不大。
金恪昨天晚上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着是真心话。
“这样吧,”陈思文放缓了语气,“半个月后你至少去试一下戏,过不过另说。”她昧着良心,往游隼乱摆乱晃的天平上来了致命一击,“再说,昨天你不信誓旦旦和我说,你和金恪是好兄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