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床榻上的男人?,终于悠悠的睁开?眸子。
那依然是?双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挑的好?看眼眸。只是?在瞳孔里失了光彩。瞥了一眼守在床侧的福桃儿,楚山浔背过身去,头朝床里一言不发的又合上了眸子。
粗瓷碗里是?夜饭剩下?的一点小米粥。怕他?醒来要肚饿,福桃儿放在蒸笼上,换了三四次热水煨了又煨,虽是?简简单单一碗薄粥,却是?米粒灿黄,闻来生香。
“来,喝点小米粥再睡吧”知晓主子在意,福桃儿便略去了称呼。
汤匙碰碗沿的声音发出,男人?却只是?面朝墙壁不去理睬。等福桃儿的手搭上了他?肩时,他?只是?右臂用力一挥,多日未开?口,嗓音嘶哑的虚弱道?:“拿走…”
“都三日未进食了,多少吃一口吧”舀起半盏稀汤,想要像昏迷时一样?递到了他?嘴边。
“聋了吗?说了叫你拿走。”楚山浔声音嘶哑,气势却是?丝毫不减。这回右臂直接撞在了碗沿上。哐的一声,粗碗撞飞出去,应声落地?,碎成了两半。灿黄的粥水,黏糊糊得撒了一地?。
听得自己?砸了碗,楚山浔又背了身子,心中隐隐不安。如今他?已一无?所有,脾气却还是?这般暴虐。这下?子恐怕连胖丫头也要来指责训斥他?了。
可预料中的训斥并?没有发生,身后是?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接着是?碗筷被扫进簸箕,又是?伏地?收拾擦洗的响动。
福桃儿没有说话,只是?担心的望着床榻上的人?,她默默的将地?上的狼藉尽数收拾了。刚想着再出去,盛碗粥怎么也得哄他?喝了才是?,出门时却撞见了拿着医书的顾氏。
顾氏在门外听得了方才的事情,心里头为胡福桃儿觉得不值。本就是?个无?所顾忌的性子,当下?扔了医书,踏进房去。先是?粗手粗脚的摸了一下?楚山浔的额头,发现已经彻底退了烧,便凉凉开?口道?:
“表里不一的虚伪东西,从前?在我那对这丫头做出千般呵护的样?子,原都是?假的。”她挥开?福桃儿人?的阻拦,“还当自己?是?什么世家少爷呢,不过是?个被削爵的庶民?,手筋都被挑了,说白了可不就是?个废人?。”
顾氏一开?口越说越激动起来,楚山浔背着她们面朝墙头,赤红了双目,心里头回了她百十句,‘你这老妇’。正想要回骂去时。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念着如今自个寄人?篱下?的处境,也就深深将话忍了回去,只是?怒争着双目,死盯着墙头,不做理睬。
“身边有个还对你好?的人?,不懂得珍惜,往后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什么东西真是?……”
福桃儿急的上前?就去扯她的袖子:“顾大夫,求您别说了,主子受不得刺激的。”
又转头对着塌上人?急急说了句:“顾大夫说过,你右腕的经脉没有断尽的,许是?还能治的。”
那头顾氏气的拂袖而去,关门前?回头道?:“哼,手筋断了还想治,我又不是?大罗金仙。”
房门重重的被她关上,塌上男人?的身子,随着这一声巨响猛的颤了一下?。
福桃儿心下?叹息,又去厨间速速温了碗粥来。
回来时却见,楚山浔依旧是?朝里侧卧着,连动弹都不曾。
这回福桃儿学聪明了,她把碗朝边上小几先搁了,用手轻轻推了推他?右臂,安抚道?:“你右外经脉真的没有断尽,顾大夫是?治这伤的行家,她这三日都没有安息,就是?在找这医治的法子呢。”
回应她的还是?沉重的静默,不论胡桃怎么劝说,楚山浔就这么面朝里侧躺着,一言不发。
看了一眼渐凉的粥碗,实在是?忧心他?的伤势,福桃儿便爬上榻去,以跪坐的姿势挨在他?腰侧,想要伸手将人?翻过来说话。
指尖刚要抚上他?后背,楚山浔却突然发难转过身子强撑着,伸着右臂,将她箍进了怀里。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酝酿着风暴,满是?狠厉和厌弃。两个人?贴得极近,近到都能瞧见他?眼瞳里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福桃儿半跪着扑在他?怀里,唯恐这姿势压疼了他?的伤处,便用一只手奋力抵在他?胸前?完好?的地?方,尽力拉开?两人?的距离。
耳边却忽然传来男人?恶意的发问:“你是?不是?曾说过,绝不与人?做小。”
这话问的莫名突兀,她抬了眼,竭力不去盯着他?左颊,那道?骇人?的鞭伤:“怎么忽的说这个了,还是?快些?吃饭吧。你有伤在身,这么饿着可不是?玩笑的。”
温厚细腻的大掌抚上她脸颊,楚山浔的指节沿着她的发髻,从眉心处拂过眼角,接着逡巡而下?,到鼻尖最后停在她藕花似的唇角处。
这个动作?显然带着说不清的恶意。只听他?语含邪气的痴笑了句:“怎么,是?不是?觉得如今我这鬼样?子正合了你心意。身无?分文,四面树敌,可不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废人?了吗。”
指节带着情/色地?摩挲着的唇畔,慢慢向下?颌处移去,楚山浔逼着自己?忽略掉福桃儿眼眸中的伤痛和惊讶。
他?慢慢凑近,几乎要将唇角贴上了脸侧。带着诱哄的语气,凄然开?口:“既然这般在意我。呵,那不如你再对我好?些?。若是?伺候的本公子高兴了,便与你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未可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