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东顺又看了眼沉香殿的方向,确保没有人在附近听他们说话,才接着道:“严勤高除掉庄桐后,立即便升了他做少监,是把他当心腹来看待的。可没人能想到,严勤高的事情败露,是于鹤鸣去抓他的。而这之后,他就成了新省监。”
陈令漪想起之前见到于鹤鸣时两人的对话:“阿公,我曾问过他为何要救你,他说刚进宫来的时候,他被人排挤欺辱,是你帮了他。”
“那一回啊……殿下也是在的呀!”
陈令漪不禁讶然:“我也在?”可她完全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
“当年殿下还小,最多不过五六岁吧,不记得了也是寻常,就连老奴都只是大致记得有这么回事,详细情形都忘了。”
说着万东顺摇了摇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人是会变的。”
“但他不是还救了你吗?”
万东顺叹息道:“老奴这条贱命,确实是被他救回来的。救老奴一命,对他来说不过是随口一句的事儿,可眼下的情形……要不是他拦住严勤高,这会儿宫里的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陈令漪蹙眉不语,若严勤高真的救出三郎,并成功刺杀楚尧泽,那岂止是“不一样”,那是翻天覆地的差异啊!
即使刺杀不能成,有禁军护三郎安全,他就不必再害怕楚尧泽了,也能取消禅让,并将楚尧泽的罪行昭告天下……
于鹤鸣为何要投向楚尧泽?她在祭月典上看到他盯着楚尧泽时的眼神,可不像是把楚尧泽当成明主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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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帐外传来两声试探的轻唤。
殿内灯火已经点起,纱帐透光,依稀可见帐外的宫女们,正恭恭敬敬地侍立两边。
陈令漪却只做没听见。
纱帐轻轻动了一下,拉开一道窄缝,一名宫女透过缝隙向内张望。
陈令漪合起眼眸,一动不动。
宫女提高嗓音又唤了几声,但卧榻上的永安长公主却睡得极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宫女也是尽责,一声声不停地唤:“殿下,该起了。”
都喊到这份上了,哪怕睡得再沉,也该醒了。
但永安长公主就是不动。
曹素昕低叹口气:“行了,别喊了。”
她走近榻边,柔声劝道:“今日是圣上登基大典,殿下还需尽早准备啊!”
长公主终于开口,声音沉沉的:“我今日身子不适,起不来……”
楚尧泽用阴谋诡计窃国篡位,害了她耶娘兄弟,还指望她去亲眼看着他龙袍加身,为他庆贺么?
他做梦!
曹素昕闻听她身子不适,半信半疑地俯身查看,一只手摸向她额头。
陈令漪把头转开:“曹姑姑难道还会看病不成?”
曹素昕无奈,转身吩咐宫人:“速去传太医!”
不一会儿太医赶到。搭脉后,他迟疑地道:“殿下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这……不像是有什么病恙啊……”
陈令漪神情恹恹地瞥他一眼:“我心情郁结,身子发沉,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吃。”
太医擦汗:“这……臣开些健胃养肝的药给殿下吧……”
“行啊,劳烦太医了。”陈令漪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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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尧泽今日早早就起,熏香沐浴后穿戴冕服。
忽听内仆局的人来报,说永安长公主身子不适。
他皱了下眉头:“传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太医为长公主诊过脉了,长公主只是胃口不好,应无大恙。”
于鹤鸣抬眸,看到楚尧泽眼中蕴着的不快之色。
长公主胃口不好是假,不想来观礼是真吧。楚尧泽本该清楚她对此是何想法,以永安长公主的性子,要真是笑嘻嘻地来了才奇怪呢。
但清楚归清楚,能否泰然处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尧泽的登基大典,真正成为一国之君的重大场合,他的妻子——即将成为皇后的永安长公主,却以身子不适为借口而拒绝参与……
还真是一点都不给新帝留脸面啊!
一国之君又怎能容忍此种情形?尤其是这皇位还是来路不正的呢……
果然,楚尧泽沉声下令:“去请长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她请过来!”
内仆局令急忙领命,心底里却是暗暗叫苦。长公主显然是不肯来才装病的。圣上说是去“请”,却又道“无论如何”都要把长公主请来。这不就是要他来硬的,非把人带来不可么?
正当此时,忽听一旁有人道:“长公主身子不适,难免有些懈怠懒动,由微臣去劝劝,也许能劝服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