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走尸白日里不会出现,你昨日为何会在山下遇到走尸?”
怀空淡淡垂眸道:“弟子也未想到,所以才防不胜防。弟子是遇到了皇无极手下那四大罗刹之一,当时他在山腰附近徘徊,与归途中的弟子撞个正着。”
“罗刹?”沈折玉蹙眉,“是替他抬轿的那四只巨大走尸之一?”
“正是。”
夙墨笑道:“我早说过皇无极生性多疑,这罗刹应是他暗中先派来打探情况的。他定是想要确认本……确认魔尊到底在不在附近。”
怀空叹道:“可惜弟子修为太浅,未能对付得了罗刹。”
沈折玉沉声道:“下次你切勿再单独行动。虽然你是想要对楚月好,但这样未免太危险。”
怀空听了,却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尊主言过了,我对楚月,做得还不够,谈不上很好。”
沈折玉奇道:“何出此言?”
怀空摇头:“我亏欠楚月太多,无论对他多好,都难以弥补……”
夙墨听到这话,微微的“哦”了一声,面上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似是有些意外,又兴致盎然。
沈折玉静默了,他想问怀空为何这样说,但又觉得不妥。
他静静回眸望向夙墨,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从怀空房中出来后,沈折玉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也应当看出来了,怀空和楚月之间绝不单纯,未必像你期望的那般美好。这一回合,是我赢。”
夙墨笑道:“我从未期望过完美无缺,那种东西在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
“若是怀空真的曾经愧对于楚月,那他二人如何能得以善终?夙墨,你赢不了。”
夙墨摇头:“你认为,白璧无瑕的情感才能有好的结果?”
沈折玉反问:“你不觉得那样才纯粹?”
夙墨嗤笑:“当然纯粹。但也犹如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摧残。我反倒觉得,历经磨难的感情更加坚贞不渝。”
“……”沈折玉无法否认他说的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这日是结契日,寺里的契约尸少年们纷纷挂起了花灯,又在窗户上贴上许多漂亮的剪纸,还准备了果子点心,忙忙碌碌,一片喧闹。
沈折玉代替莲心大师主持这一日的各种安排。他此前一直在琉璃宫生活,未曾深入考察过正道各家各派,头一回这般近距离的与自己的下属和弟子们庆祝这样烟火气浓重的节日,倒也觉得有趣。
虽然皇无极的危机还未解除,但他潜意识里却感到安心。
——大概,是因为夙墨在身边。
沈折玉斟酌各种安排,夙墨便有意无意的提出一些建议,每一个都甚为妥当,得到大家的认可。他在静空寺才呆了不过两日,众僧侣对他的敌意和厌恶已经消除了许多,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已经从轻薄自家尊主的登徒子成功转变成了尊主的至交好友。
沈折玉有意无意打量夙墨的侧颜,见他正懒懒的吩咐一名弟子晚上的守卫事宜。他斜靠在一旁,姿势很是随意,语气却不容回绝:
“大战在即,节日里也不能失了防备。各方寺门口都要派人严加看守,有异状立刻前来禀报。”
弟子点头称是,夙墨想了想又道:“既然今日特殊,便让大家轮流换班看守,确保每个人都能参与庆祝。”
“……”沈折玉突然觉得,他挺适合来当正道龙首的!
到了黄昏的晚饭时间,一切布置都差不多了,流风大大咧咧的声音响彻寺内:
“死秃驴,快点把饭菜都抬过来!”
沈折玉抬头一看,只见怀远瘦弱的身子挑着一担各式饭菜,正往院子里走来。流风走在他前面,手里抓着几张桌凳,走路带风,十分有气势。他后面还跟着白朔、楚月等几名少年,也帮忙搬着桌凳。
他们在院子里把桌椅布置好,怀远便将担来的饭菜从盒中一一取出,摆到桌上。流风虽然一直训斥他这里没放好、那里没放好,但难得的满脸笑容,跟白朔他们几个叽叽喳喳,很是兴奋。
一起过节的僧侣跟契约尸数量不少,怀远跑了好几趟才把所有饭菜搬运过来了。一切准备就绪,流风朝沈折玉和夙墨招手:
“尊主、墨公子,请上座!”
沈折玉微微点头,走到楚月流风和白朔他们那一桌。大家已经很自觉的给他和夙墨留出了两个位置。二人落座,夙墨突然道:
“如此良辰美景,怎可没酒?我提议大家纵情畅饮一夜,如何?”
一向严肃的怀静一本正经的拒绝:“出家人不可沾酒肉。”
流风却兴奋的赞同:“我要喝!破不破戒是臭秃驴的事,我又不是和尚,不受戒律约束!”
少年们纷纷表示赞同,又一起眼巴巴的望向沈折玉,等他做主。
沈折玉侧眸对上夙墨饶有兴致的双眸,用传音入密问他:“你煽动僧侣饮酒,是想怎样?”
夙墨微微一笑:“何必恪守陈规?这些僧侣和契约尸整日出生入死,好不容易过个节,你还要人家只用些清汤寡水不成?正道的日子真是清苦啊!本尊实在看不下去了……”
沈折玉并不言语,只冷冷看着他。
夙墨与他对视半晌,无奈笑道:“罢了,我说实话。”
“说吧。”——这家伙果然另有目的。
“绝对的大实话。”夙墨用传音入密笃定的道,“我才不是为了他们着想。”
“我就是想看你喝酒的样子。”
“也想同你共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