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墨眸中有一丝茫然,自嘲道:“五百年前的琉璃仙尊?我怎会认得那般古早之人?他在世之时我还未出生,难不成是上辈子跟他相识吗?”
“……”沈折玉觉得他的口气不像说谎,于是疑虑更重。
于情于理来看,夙墨都不可能认得温烛衣,他现在的反应也是侧证。
但是,那又如何解释温烛衣会出现在夙墨的记忆流沙中呢?还会令遁入忘我之境的他魂体不安?
这一切,又会不会跟两人此前的失忆以及身陷秘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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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的工夫后,沈折玉带着夙墨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寺中正堂。在巨大的金色佛像前,莲心大师跟一众弟子恭恭敬敬的微微垂首,迎接龙首的到来。
“莲心座,此次承蒙你相助我与友人,我十分感激。”沈折玉淡声道。
“尊主客气了!”莲心大师瞥了一眼他身边一脸玩世不恭的夙墨,颇有微词的皱了皱眉,“能帮上尊主和这位……呃……”
沈折玉看了夙墨一眼:“墨公子。”
莲心大师嗫嚅道:“……这位墨公子,是属下的荣幸!只是不知墨公子是哪家哪派的弟子,属下……”
沈折玉直接打断了他:“我与墨公子要休养几日,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属下这就派人安排两间厢房。”
夙墨满含笑意的插话:“一间便够了。”
莲心大师怒道:“你、你说什么?!尊主身份何等尊贵,怎能与你同处一室?!”
沈折玉侧眸望向夙墨,夙墨正意味深长的注视着他,口中慢条斯理的接话:
“我与折玉有伤在身,不同处一室如何互相运功疗伤?”
他的目光里却明明白白的是挑衅:想要我留下来配合你,就答应我的条件。
莲心大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你这狂徒!竟敢直呼尊主的名字!”
沈折玉接住夙墨放肆的目光,平静应道:“莲心座,安排一间厢房即可。”
“属、属下……遵命!”莲心大师气得快背过气去,不甘不愿的答应下来,看向夙墨的眼神更不满了。
夙墨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特别好看的弧线:“折玉,今晚便有劳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莲心大师,其他弟子也面面相觑,面露愤色。
沈折玉是高高在上的正道龙首,万人景仰的存在,别说是暧昧的话,即使是称呼他的名字,也是没几个人够格的。除了沈折玉的师父清安君,试问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唤他“折玉”?
还敢“今晚有劳”这般大胆的调戏他?
“……”沈折玉眸中似有利刃,似乎要将夙墨切成碎片。
夙墨恣意笑着,对于大殿内迅速凝结成冰的气氛毫不在意。
打破这片尴尬的,是一名急匆匆进殿的僧侣:“尊主,师父,寺外有上千只走尸来袭,应是尸王皇无极的麾下,请二位速速下令迎敌!”
静空寺所处的正魔边境,是魔界尸王皇无极常年活跃的地盘。皇无极身为尸修,境界已达大乘期。他的驭尸术能号令黄土之下的人死而复生为己所用,制造出走尸,吸食活人的灵气供自己修炼。
正道一向对皇无极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疾,莲心大师常年坐镇正魔边境,与他抗争。皇无极也频繁派出走尸群袭击静空寺,双方混战多年。
莲心大师惊道:“上千只?怎会如此之多?!”
沈折玉沉声道:“莲心座,速速命众弟子迎战。”
“属下遵命!”
莲心大师疾步如风,出去部署了。沈折玉看了夙墨一眼,夙墨微微一笑,二人也并肩掠出殿外。
沈折玉沉默不语,夙墨跟在一旁,打趣他道:
“你生气了?”
沈折玉淡淡侧眸:“魔尊大人不甘心屈于我之下的强烈意愿,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但此后大庭广众之下,还希望魔尊能放尊重些。”
夙墨嗤笑道:“我不过是唤了你的名字,有何不可?我要跟那群秃驴一样唤你尊主,你不觉得别扭?”
“……”沈折玉不想理他。
夙墨眼波流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开口道:“你可知,我本就该这般唤你,只是你……”
他一语未尽,却突然中断,后半句像是融入水里的流沙,刹那间消失无踪了。
“你说什么?”沈折玉蹙眉。
“没什么,”夙墨笑了一笑,往前望去,“先应付眼下的情况吧。”
静空寺地处正魔边境的苍山之中,此刻寺庙四面八方正涌来上千具走尸。他们口中嘶吼发出难听可怖的嘶叫,歪七倒八的直奔寺庙而来,马上就要将寺庙围得水泄不通。
沈折玉隐约觉得,夙墨那一笑有些寂寞的意味,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在眼下的局面上。
银白的月色下,夙墨似是不经意的侧眸望了望旁边的美人,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二人曾经相遇过、相知过、亲密过,但……这不是他的错。
没关系,他终归会慢慢想起来的。
我会等他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