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折玉悠悠醒转之际,感到有清凉的露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到唇上,冰凉滋润,沁人心脾。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他整个身子还软绵绵的,索性就那样阖眼躺着,微微伸出舌尖,将唇边甘甜的露水卷入口中饮了下去。
好凉、好甜、好喝……人世间最快意之事,也莫过于此了吧?
沈折玉正美美的啜着露水,却听到耳边一声不经意的低笑。
这低笑甚是刺耳,他立刻睁开了眼。
果然又是那个魔修,正跪坐在自己身边,手捧一袭碧绿荷叶,将荷叶中采撷的露水倾斜滴落到沈折玉唇边,小心翼翼的姿势就像个怕吵醒心上人的痴情男子。
沈折玉明明心里警惕,却还是被他眼尾那一抹艳丽又深邃的阴影吸引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男人是真的可恶,但也是真的好看。
直到沈折玉从他火红的眸中捕捉到一丝玩味和戏谑。
沈折玉倏地坐起身来:“你在做什么?”
“喂你喝水。”夙墨不紧不慢的笑道,“我一觉醒来,只觉得干渴无比,料想你也是如此,便去采了些露水。”
“我自己有手。”沈折玉夺过盛着露水的荷叶,埋头喝了起来。
夙墨也不恼,只悠然往前一靠,轻声叹道: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起来了,你就那么不愿看见我?”
沈折玉一怔,想到昨天自己偷看他之事,禁不住有些尴尬,一言不发。
夙墨又饶有兴趣的追问:“还是你害怕见多了我,就忘了正魔不两立这件事了?”
沈折玉正饮着露水,听到这一句,呼吸猛的一乱,被呛得连连咳嗽,说不出话来,只涨红了脸怒视着这厚脸皮的男人。
“你找、找死。”他咳得眼泪汪汪,只艰难的从喉中挤出几字。
夙墨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
寻找阵眼一事,并不顺利。
两人忙碌了一天,弄到又饿又困,天色都黑了,却怎么也找不到阵眼所在。
两人这三脚猫的筑基期功力太低,要准确的探查到阵眼的位置并不容易,只能误打误撞。沈折玉淡淡看一眼夙墨,只见对方悠然自得的抱着双臂,一脸漫不经心,突然想到昨夜梦中的一个疑点来。
月老君失言说出“你也失忆了”,为什么是“也”?
当时,沈折玉并未深想,现在细细一想……
这个“也”,难道指的是这个魔修?
沈折玉试探着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夙墨本来正沿着溪流往山谷里缓步前行、查看水流的动向,听到这个问题身子微微一顿,下一瞬却眸中笑意四起:“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你虽然是个魔修,但你我也算是共过生死了,彼此了解一下未尝不可吧。”
夙墨的笑意更深了:“那你不如先说说自己?”
沈折玉不耐:“是我先问你的。”
夙墨还是笑:“但我不想说。”
“为什么?”
夙墨道:“从这里出去以后,你我便会回归彻底的对立,又何须知道彼此的身份、徒增烦恼?”
“烦恼?”
“是啊,烦恼。”夙墨定定的说了二字,突然眸中滚动复杂的神色,一时静默。
沈折玉正不解,又听到他低低的说:“命运有时候就是很可笑,你最不希望与之敌对的人,却偏偏是你的仇敌。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眼波流转,望向沈折玉,那炽热的目光烫得沈折玉的心口猛的一跳。
“没有。”沈折玉干巴巴的答道,心里浮现的却是月色下,夙墨白皙的肤色和紧致结实的身体。
“那你很幸运。”夙墨叹了一声,转头继续向溪流上游走去。
“……”沈折玉在原地怔住,方才的对话好像有一道难以察觉的苦涩,慢慢浸到他心里,在那里生根发芽。
就好像类似的对话,以前也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