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的时候你肯定怕我,胆子小得要命。”
“我很凶吗?”舒云章停了停,好像认真反思了起来。
沈在抱紧舒云章,用鼻尖去蹭他的脖子。
好凉。
但沈在身上是暖的。
“你没有。”沈在贴了贴舒云章的耳朵。
“总是跟我撒娇。”舒云章又说。
“让你讨厌了吗?”沈在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闷得快要听不见。
“今天又多了一条,”舒云章叹了一口气,“小骗子。”
“我还以为……”沈在有些难以启齿,但这样的感觉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会害怕,“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好像因为沈在的这句话,舒云章想了一些事情,隔了一段让沈在万分紧张的时间,才终于说:“不可能,舍不得。”
“对不起,”沈在自觉认错,“骂我吧。”
“舍不得。”舒云章搂了搂沈在的腰,不理会他无理取闹的要求。
“没有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舒云章说,“我每次交毕业论文都被导师骂的狗血淋头,刚实习的时候,上司说我看着学历高,其实屁用没有。”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我自己拿了一提酒,开着车去海边喝了一晚上,烟头塞了一个烟灰缸,你哥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沈在想到一个很孤独的舒云章的背影,不安且难过地看着他。
“这些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你需要自己想一想,没什么值得向我道歉的,”舒云章拍拍他的后背,“今天哭够没,哭够了可以回家了吗?”
沈在黏黏糊糊牵着舒云章的手,一点点手指从衣袖里探出来。“有好吃的吗?”
“饿了才知道回来。”舒云章笑着捏了一把他的鼻尖。
沈在见过舒云章工作时的样子。
严谨专业,说一不二的强势。
沈在从未想过能得到他的包容和耐心。
他常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一粒小小的雪花,而舒云章是从不知道哪处缺口流进来的细小春.水,温暖而意外。
电梯还停在一楼,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安安静静。
沈在站在舒云章身边,肩膀倚靠着他的手臂,说了一时兴起的话:“我希望可以成为你的浪花。”
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像晚会上从天而降的小亮片。
“那我希望你是小的那种。”舒云章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餐巾纸,面对着沈在仔细地给他擦脸。
因为刚刚在冷风里哭过,加上沈在皮肤敏感,他的眼睛红得吓人,眼尾、鼻尖和嘴唇都跟染了色似的,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肿。
舒云章手上动作很轻,沈在抓着他的衣服两侧,双眼微闭。
曾经他去海边的那一晚,看到了潮涨潮落。
那些白色的大朵的浪花凶猛地拍上来,又落魄地退回去。
最美的是旁边细小的水沫。
舒云章看到在它们身上看到日出的火红颜色。
“为什么?”沈在问。
“因为像你。”舒云章没有多说,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被沈在接到手里玩儿。
到了不知道几层,电梯停了下来,发出“叮”的开门声,沈在还以为是到了,手刚刚松开便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
进来的是两个年轻女生。
舒云章身材高大,几乎挡住了沈在,从她们的角度只能看到沈在羽绒服的下摆和被黑色休闲裤包裹的小腿。
沈在碰了一下舒云章的手,舒云章便放了他,转过身来往沈在身前站了一些,又将他大部分遮住。
女生们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电梯继续上升,沈在将额头抵在舒云章的后背上,觉得力气用尽,大脑缺氧。
电梯停下的时候舒云章晃了晃沈在的手,同他说:“到了。”
舒云章真的为他准备了晚餐。
一推门沈在便闻到了香味。舒云章和他一起去洗了手,洗手液是新买的柑橘味。
泡沫覆盖了沈在整个手背,他在洗手台前的灯下摊开手心。
“不是饿了吗?”舒云章用沾着沫的指尖碰了碰沈在的脸,被他闭着眼躲了一下。
“你好讨厌。”沈在一面说一面打开水,简简单单洗掉了泡沫,又对着镜子抹干净脸上的东西。
舒云章这时才伸手到水下,弓着身子却抬起头来看向镜子中的沈在。
动作顿住,手上温热的水迅速变凉滑进水池中,沈在看着舒云章眼神变沉。
“下次要告诉我。”
沈在抽了一张纸,很随便地擦了擦手就去抱他。
“我知道了。”
沈在只会用拥抱这种简单幼稚的方式表达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舒云章付了钱,却没有拿到那杯咖啡,他发现沈在走了,沿着长街跑的每一步都无比急躁,甚至毫无礼貌地对附近的店家发脾气。
直到他看到沈在的背影,才逐渐从兵荒马乱之中冷静下来,同时意识到——
原来舒云章能从沈在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里将他认出来。
因为沈在是舒云章珍惜的孩子。
他低了低头,隔着柔软的发,轻轻吻了吻沈在的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