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高务实提出了一个变通之策,他笑了笑,道:“王阁老,实不相瞒,以太仓存银而言,若要辽东再战而官俸取消杂折,自然是绝无可能。不过,若百官愿意暂以米粮折算取代杂折,则此事仍有可为。”
“米粮折算?”王锡爵微微蹙眉,然后又摇了摇头:“如今百官对取消折算翘首以盼,大司农忽然又把杂折换做米粮……这恐怕不太好吧?”
好肯定是不好,不少官员可能会觉得白指望了,完全是空欢喜一场。这种先给希望,又浇灭希望的做法,搞不好会让很多人对高务实严重不满,认为他说话不算数。
朱翊钧听了也有些迟疑起来,但他对高务实的理财能力一贯极为信任,既然高务实都说办不到,那想必就是真的办不到了。
想到这里,哪怕是九五至尊也不得不泄气,面露失望之色,喃喃道:“想不到此事这般难办,这却如何是好?”
高务实估摸着可能是最近几年大明战争胜利的次数太多,朱翊钧的心气都养高了。努尔哈赤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帝的心理底线,已经让朱翊钧恨不得马上教训他一顿,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不过这事没办法啊,银子就只有这么多银子,要保证开藩禁和收拢财权两大计划顺利推进,有些事就不能不进行折中。
此时,梁梦龙忽然朝朱翊钧拱了拱手,道:“皇上,臣有一言,不知……”
“梁卿既有话,但说无妨。”朱翊钧没等他说完便接口道。
梁梦龙看了高务实一眼,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请教大司农,若是今年的粮禄折算能比往年略高一些,不知……是否可行?”
高务实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了一抽,暗道:老梁同志,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全国官员俸禄若是都算粮食,折合高达近600万石。我哪怕只是上浮一成,那也加了60万石。
你以为全国米麦收了2400万石,这60万石就是小数目?你可知道我户部的开支可不只是给官员发俸禄,我还要发军饷和宗室禄米啊!
万历十五年军饷需要多少?去掉今年西北之战和辽北之战这两场意外出现的战争,常备军饷支出折银高达906万两——当然其中直接拨银子的只有70万两左右。
然而,这就意味着有836万两折银军饷实际上以调拨粮食、布帛等各类物资为主,倘若全以粮食计算,则相当于需要调拨将近1400万石粮食以供军需!
但是,还有总是禄米要发。这个就更神奇了,因为如果不计算“开藩禁”导致的总是禄米降低,那么以今年宗室总人数高达55万人来计算,所需开支的宗室禄米将高达约1600万石。
好家伙,国库直接赤字了,而且是粮食赤字。甚至仅军需和宗室两大块就要赤字600万石粮食,至于官员,还是喝西北风吧。
不过这事当然不可能,大明朝早就不给宗室们发全禄了,要不然高务实开藩禁怎么还会得到低级宗室支持?
实际上,数量庞大的低级宗室能拿三成实禄都要谢天谢地,他们又不被允许自行谋生,所以才会支持高务实为了开藩禁而提出的“一次性买断”计划。
然而这个明面上高达1600万石的禄米虽然不必发全,但由于“一次性买断”是要花钱的,户部肯定得卖粮食变现成银子,因此这笔支出又回涨了一部分。
总而言之,兜兜转转之后,财政支出依旧是极其紧张的,而且不仅是现银紧张,“变现时间”也很紧张——这就是高务实为难在“暂时”二字的根本原因。
按照预计来说,这种局面随着各项计划的顺利推进肯定会一步步缓解,毕竟开藩禁本来就是给朝廷甩包袱,只是现在各种事情堆在一块儿才显得捉襟见肘。
高务实需要的是时间,但现在由于事多,他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了。
“倘若上浮一成折算,户部便得多支出六十万石大米……”高务实轻叹一声:“我想知道,这一成上浮能否使百官满意?王阁老,若是这般折算,不知您能满意吗?”
王锡爵立刻面色不悦,道:“即使不上浮,甚至不取消杂项折算,我也毫不在意。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我是否满意,而是文武百官是否满意。”
高务实心里翻了翻白眼,暗道:那是自然,您老是苏州首富,搞不好还是大明仅次于我高某人的次富,这点俸禄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就好比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我自己的俸禄到底是多少呢。
其实高务实自己拿多少俸禄的总额他是知道的,但其中哪些属于“正工资”,哪些属于“补贴”,他真的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过,因为根本不会去关心。
此时申时行却不知何故,忽然微笑着伸手虚拦了王锡爵一下,道:“元驭兄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然后朝朱翊钧拱了拱手:“皇上,臣以为阁臣及各部堂官的确应当做一表率,即便户部愿意为百官提高一成米粮折奉并取代杂物折奉,这上浮的部分阁臣及各部堂官也不必拿。”
朱翊钧沉吟道:“申先生有此心固然是好,只是这提高一成折奉的事高卿还未答应呢。”
好家伙,这是在逼我表态了?
高务实叹了口气,抬手一礼,也只好道:“既然皇上也这样说了,臣也不好推辞,这六十万石米粮户部出了。”
朱翊钧听了这话,忽然哈哈一笑,道:“好好好,高求真还是那个高求真!”然后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朕既是天下之主,也不能把事情全压在你头上。这样吧,户部出三十万石,内帑也出三十万石,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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