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高务实一开口就提及海上远征,黄芷汀就懂了他的意思,问道:“要我带兵?”
高务实略微迟疑着道:“如果要想达成皇上所说的大功,我觉得这条战线是最有机会的,只是让你去这边,我总觉得太危险,而且你和狼兵们也不习海战……”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种海战。”黄芷汀摇头道:“下龙湾剿灭海贼,前前后后打了好几次,那地方可是我安邦镇守使府的地盘,虽然舰队是高璟在指挥,但是确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每一次我也都是在场的。你要说我完全不懂海战,那可就太小瞧我了。”
高务实却不同意,摇头道:“坐镇指挥和上舰指挥是两码事,更何况这次不仅是万里远征,对手还有可能是佛郎机人。不瞒你说,连我都不知道南洋舰队现在对上佛郎机人的胜算到底有几成。”
“你不知道?我倒是听高璟提到过。”黄芷汀有些诧异地说道。
高务实微微一怔,问道:“高璟提到过?他提到什么?”
黄芷汀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此次来京,就是高璟调派的护航舰队。在来之前,他先到我镇守使府拜访,告知我护航舰队的编成、航线和航行时间等事。他是你的亲信,我自然设宴款待,席间闲聊之时,就提到过南洋诸国以及佛郎机人在南洋的实力,哦对了,他说这是你交待他打探了解的消息?”
高务实点了点头:“我是交待过,这也是他一直试探着往南巡逻、巡航的原因,上次发生邦都朗外海海战,也是由此而起。”[注:此战之前提过,邦都朗就是后世金兰湾所在地区的现名。]
黄芷汀有些奇怪道:“他那天和我说起南洋各势力海上力量,几乎算得上如数家珍了,怎么反倒还没向你汇报么?”
高务实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不觉得高璟能有什么别的心思,便只是微微摇头,然后问道:“他怎么说?”
黄芷汀道:“高璟的意思是,南洋各国的海上力量不值一提,加起来都可能不够安南分舰队一顿打的,更别提整个京华南洋舰队了。反倒是海盗方面,有两股实力比较强劲。”
高务实微微皱眉,又问道:“佛郎机人呢?”
“佛郎机人的实力要看怎么算。”黄芷汀道:“我听高璟说,佛郎机人在马六甲城只有两艘正规的军舰,都是大盖伦船,应该很有战斗力。但是关键在于他们的商船绝大多数都和京华一样是武装商船,而且这些商船在必要时都必须接受马六甲总督的征调,参与作战。”
高务实心中思考这话的深意,没有立刻回话。
黄芷汀则继续道:“这就牵涉到一个问题,就是当马六甲的佛郎机商船云集之时,佛郎机人的实力就很强,但是一旦大量商船离港回国,则佛郎机人的实力就会锐减。”
咦?这倒是一个自己之前没有考虑到的情况。
高务实心中一动,问道:“他们离港进港,可有什么规律可循?”
“有!”黄芷汀道:“高璟说了,佛郎机人的商船一般在每年十月离港,载着各种香料和丝绸、瓷器等物返回欧罗巴本土。”[注:这里的十月是指中国农历,按照西元公历计算大致是每年11月。本书所采用的这个时间,其根据来源于《西班牙·葡萄牙:帝国的兴衰》一书。]
这么一说,高务实就明白过来了,葡萄牙人的商船什么时候到马六甲,什么时候离开马六甲,主要是看季风。
农历十月的时候,东北季风出现,葡萄牙人就趁着风势回欧洲,而来年四五月,则又趁着相反的风势回到马六甲。
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大麻烦。
高务实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道:“也就是说,即便你尽快赶回安南,并且尽可能缩短出兵的准备时间,也很可能在归程时正巧碰上佛郎机人的大量武装商船回到马六甲?”
黄芷汀沉吟了一下,道:“这得看在勃固那边的仗要打多久。”
高务实心里有些恼火,眉头深皱地道:“话虽如此,但怎么着,也不至于会打半年之久吧?要知道勃固城离东吁城不到三百里路,你一旦拿下勃固,东吁必然震动!
东吁乃缅甸国都,国都既然受到威胁,我不信莽应里这厮还敢继续在云南边境纠缠,势必要南下回援。而等他安定东吁之后,下一步自然就是收复勃固,并且最好是把咱们逼得从海上撤走。”
黄芷汀点了点头,道:“关于莽应里的应对,我同意你的推断,不过他的应对只是他的应对,又不意味着我非得按照他的想法去固守勃固城。”
高务实微微一怔,品味着这句话的意思,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黄芷汀起身在书案上找了找,找到高务实留给她的南疆堪舆图在书案上铺开,让高务实过来看。
“我以为有两种选择。”黄芷汀这时候可就没有什么小女子的羞涩了,神情严肃镇定,一如当时指挥谅山之战时的模样。
“其一,缅甸南部大多是昔日勃固旧地,在莽瑞体(莽应龙的妻舅,也是他的先王)时期才被东吁王朝征服,现在虽然过去几十年,却也未必就对莽酋心服口服。”
这个情况高务实倒是知道,暹罗黑王子纳黎萱和老挝刀氏姐弟都派人回禀过他,说缅甸国内的民族纷争很严重,尤其是东吁王朝的两个主要大族缅族和孟族之间,现在呈现出吞并和反吞并的严重对立,孟族的大起义已经搞过好几次了,小规模的起义那更是隔三差五就有。
黄芷汀见高务实点头,便继续道:“所以缅甸南部沿海的这一片旧勃固王朝地区,都可以是我军的攻掠目标,而不必只把目光聚集在一个勃固城。一旦我们把目光放到整个勃固,那么可以周旋的地方就大多了,差不多接近北安南地区的大小。如此一来,即便莽应里南下回援,我们也可以逐城逐地与之僵持,迟滞他的行动,同时也将我军撤回安南的时间大幅延后,我觉得很有希望拖到十月佛郎机人不得不返回欧罗巴之后。”
高务实看着地图想了想,赞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芷汀,你现在这水准,就算在朝廷的总兵一级将领之中相比,也算是一流的了。”
能得到高务实的表扬,黄芷汀心里无比高兴,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调侃:“这不都是被皇上逼出来的么?要是不用心打这一仗,我怕我嫁不出去呀。”
高务实以手扶额,小声嘟哝道:“得,算我嘴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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