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借钱给衙门,似乎有些……”朱载堉虽然是大科学家,但显然从来没有考虑还能这么玩。中国历代都是威权政治,可不是商人政治,所以朱载堉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衙门怎么可能欠个人的钱?
这么干的话,那个肯借钱的人岂不是成了衙门的债主了!衙门的脸往哪放啊?
高务实笑着问道:“九峰先生是觉得衙门找人借钱,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呃,这个……是有点,有点难堪。”朱载堉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说法,只能将就着用了一个“有点难堪”。
高务实却摇头道:“其实个人借钱给衙门这种事,是古已有之的。”
朱载堉诧异道:“是么?可有例证?”
“当然有了。”高务实微笑着道:“譬如《史记》中就曾经记载过,汉景帝三年,为了平定诸侯叛乱,需要大量经费,汉朝领军将领不得不去向商人借钱,而且是借高利贷。不过,很多商人因为担心那次声势浩大的叛乱能否平息,所以都不肯借钱。”
高务实顿了一顿,眨了眨眼:“可是,有一位无盐氏却愿意借钱给朝廷,不过此人要价十分狠,他要十倍的利息!为了平叛,汉朝朝廷最后还是不得不借了这笔钱,结果三个月后,吴楚之乱就得到了平定,无盐氏如期收回了本金和利息,一举成为长安巨富。由此,放贷甚至成了西汉高官家族获取财富的主要途径之一。”
这么一说,朱载堉立刻明白了,道:“这是汉时的‘子钱家’(高利贷商人)!如果这么说的话,历朝历代都有这种人,比如宋时有‘行钱’;元时有‘羊羔利’,关汉卿《救风尘》里就说‘干家的乾落得淘闲气,买虚的看些取羊羔利’,赵翼也有诗云‘绝似贫人还宿债,羊羔利较本钱多’。”
高务实点点头:“嗯……有些类似。”
朱载堉急道:“可是本朝不准啊!我朝《大明律》有明文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脏,重者坐脏论!”
高务实笑了笑:“所以学生刚才说的只是‘有些类似’,没说一样啊!”他伸出三根手指:“如果借钱给官府的这个人,就只收三分利呢?甚至,说不定还可以更少一点呢?这总不犯法了吧?”
“呃……”朱载堉呆了一呆,迟疑道:“这倒应该不犯法了。”但是他又想起一个大问题,睁大眼睛道:“可咱们这是在说大修水利啊,这需要的钱可不是小数!那无盐氏借给汉朝朝廷的钱也不过只是区区一千金罢了,可这……在湖广兴修水利,哪里是一千金打得住的?一万金也打不住啊,搞不好甚至要十万金!谁肯借这么大一笔钱出来?又有谁能借这么多钱出来?”
“九峰先生问得好呀!”高务实哈哈一笑:“区区新郑高务实不才,愿意借这笔钱,而且……也借得出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