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尔瓦既曾研究也曾见识过海盗们的打法,对于眼前这艘高速战舰,他认为与海盗船很有类似的地方,虽然其作战方式看来与海盗船完全不同,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在己方没有速度优势的情况下,对方如果打定心思要逃走,那自己是的确没办法的。
不过,对于这样的敌人并不能说就一筹莫展了。海盗船面对珍宝船的时候,除非实在力不能战,否则一定会死死盯住,直到他们找到破绽为止。
眼前这艘京华战舰应该也是如此,它不会因为自己率队转向马尼拉就放弃“搜查”,它一定会紧紧咬上来,不让自己好过。
席尔瓦清楚自己要采取的战术,就是自己在假意前往马尼拉的时候,舰队与身后的京华战舰不能成鱼贯状,也就是不能用舰艉对着它的舰艏,而应该跑出一个弧线,让自己的舰队与他们层斜角。
当这个斜角的度数越来越小,早有准备的珍宝船队忽然加大力度转向,并挂满帆加速,靠近京华战舰。此时珍宝船队还要呈分组包抄态势,让敌舰无论从哪个方向转向都来不及冲出包围圈。
席尔瓦的这一手的确有些出乎罗远所料。他在望远镜中发现,刚才还来势汹汹地西班牙珍宝船队在经过自己一轮校射之后,居然毫不犹豫转向开溜了。
这个动作让他颇为诧异:西班牙大珍宝船虽然顶着“珍宝船”这样一个名字,听起来仿佛就是简单的货船一般,但实际上这是披着羊皮的狼。
人家那是1200吨的军用大盖伦,用老爷交待的话说,他们在遥远的美洲“能于成群结队的海盗船中横冲直撞”,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运输船。
更关键的是,西班牙军用大盖伦对京华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京华和许多大明海商在马尼拉港都见过他们的船队,也见过他们船上那数十门大炮。可以说,这六艘大珍宝船的火力远比他的“左翼轻骑兵”号强大,尤其是近战火炮,更是强了不止一个层面。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二话不说就退了?
罗远不由得冷笑一声:“我来诱敌,他倒也想诱我?哼,有点意思。看来还是老爷高瞻远瞩,西班牙人的确不是咱们过去面对的那些海盗能比的。我甚至怀疑,他们比当时邦都朗外海海战时的葡萄牙人还要厉害一些。”
邦都朗外海海战,是当初高璟在安南南部的占城国外海探查时,遭遇了打着缅甸东吁王朝旗帜的佛郎机舰队,对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摆出威逼的阵势,要强行将高璟舰队驱离事发海域而爆发的一次海战。
这场海战,高璟方面没占到什么便宜,武装运输舰战沉了一艘,重创放弃了一艘,另有多艘受创。不过对方也没捞到好,四艘战舰损失惨重,还有一艘被围之后投降。
后来战报上呈到高务实那儿,仍然给高璟算了战胜。但实际上高务实是倾向于认为自家舰队表现略逊于葡萄牙人的,只是由于高璟当时率领的舰队有比较明显的数量优势——他当时有大小二十多条船,而对方只有七条大船却没有小船——所以最终是葡萄牙人率先撤离事发海域。
京华内部尤其是两洋舰队与南北两大造船厂内部,对这次战斗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多次。总体看法就是葡萄牙人海战娴熟,并且有非常充足的“以少打多”经验,也非常能发挥自家战舰的优势,是一个不好对付的敌人。
而现在罗远和西班牙大珍宝船队一照面,仅仅从一次不算交手的交手中就判断出对付舰队比葡萄牙人还难对付。这个难,不仅仅是难在对方的军用大盖伦比葡萄牙人当时的那批船更大更强,更难在对方的指挥官一看就相当有经验。
罗远甚至认为,对方可能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诱敌任务,这就更加厉害了。当然,罗远也不知道席尔瓦在大西洋航线混的时候见惯了海盗们的手段,对于“左翼轻骑兵”号这种高速舰只有着异常强烈的敏锐性。
“左翼轻骑兵”号的大副听他这样一说,不由有些担心起来,问道:“舰长,那咱们还追不追?”
这次罗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想了想才道:“追,但是不着急,我们追慢一点,等拉开一段距离,在‘登州’号能看见我们的旗语而西班牙人看不见‘登州’号的时候,先给登州号汇报一下情况,然后再追上去。”
大副便问道:“如何汇报?”
“就说对方谨慎得很,恐怕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诱敌策略。”罗远沉声道:“我舰建议登州号立刻给编队其余舰只发信号,让他们全速前进包抄,我舰将主动上前拖住对手。”
大副愣了一愣,迟疑道:“我舰上去和他们缠斗上?”
“怎么,一打六怕了?”罗远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西班牙珍宝船队,轻哼一声道:“我们要发挥速度优势,绕着西班牙人一顿乱轰,打中了固然好,打不中也可能把他们激怒。
只要到时候我们在打的过程中突然放慢一会儿航速,西班牙人一定会以为有机可乘,然后冲近过来想要俘获我舰,到时候……就要看咱们的轮机手兄弟们得不得劲了。
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现在对方既然如此谨慎,咱们再不冒点风险怎么可能成功?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就不信对方被我骚扰成那样还不气得掀桌子,难道他们是属王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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