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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回味(2 / 2)


结果一开门,是御前的小年。

小年喜庆地请了个安,双手奉上一大包东西:“圣上钦赐的,有给膝盖用的外敷药,还有不容易留疤的金疮药。药方子也在里头,姑娘大可以比对查验,放心地用。”

清浅心里头疑惑,这么晚了,怎么还要送药来?送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药,金疮药么……自己手上的伤口本身就浅,早就没有大碍了。再看这膝盖的外敷药,就更不明白了,这是给谁用的呢。

然而不管心里头多疑惑,皇帝送来的东西都要欢喜着收下,面上不能出了差错。

“臣女谢陛下关怀。请年公公稍待,”她接过小年送来的包裹,又返身走进了内殿,取出个香囊大小的小锦袋递到小年手上,“劳烦年公公大半夜的跑一趟了。”

民间送礼,讲究推五推六,横竖要客气一番再收下。而宫里的授受不同,上边的主子给下人赏赐,下人该做的就是谢恩说两句好听话,如果推阻,反而是下人不识时务。小年顺水推舟地接了:“哎,姑娘真是善性人,奴才不值得您操心,否则要折煞奴才了。”他学着师傅福全的样子掂了掂手里的小包,可惜工夫不到家,掂不出到底有多少。不过依往常乔姑娘赏赐的手笔猜测,定然不会寒酸。

他想起师傅之前的提点,在乔姑娘面前要用心当差,左右都给自己留条后路,便又躬腰道:“姑娘别称呼我年公公,奴才微贱,当不起您抬举。您就直接叫我小年,往后您有什么地方用得上奴才,只要奴才派得上用场,定然赴汤蹈火,给您帮忙。”他表了番忠心,但并没有把话说满。“只要奴才派得上用场”,这话说得留了三分余地,将来即使不打算帮忙,也可以推脱自己无能,进行一番转圜。

清浅不大介意宫里这种暗藏千秋的你来我往,随口客套了几句,便把小年送走了。

陈嬷嬷全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见清浅谢恩又打赏,挺懂得皇宫里行事往来的人情世故,心下满意,觉得太后娘娘的侄女果真是个不错的皇后人选。再一想,现在宫门都快下钥了,皇帝还遣人送药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关心啊!看来皇帝也挺把清浅姑娘放在心上。爷们都有保护欲,一旦心疼一个女人,那就是上了心,往后心疼就会变成疼爱,情分就打这上头来。

岁数大了的宫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待在这宫里,天天要做的活计都差不多,说实话没什么趣味。日子没有滋味,便格外喜欢打听关注这些新鲜的东西,皇宫里的流言蜚语最容易甚嚣尘上,也是这个缘故。陈嬷嬷兴致满满,充满了对清浅与皇帝二人的好奇与想象,又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清浅一直敬她几分薄面,便直直问道:“姑娘,圣上给您送药呐,这大晚上的特特吩咐人来,多么的贴心。您二位最近是不是……相处得挺好?”

清浅闻言哭笑不得。自己刚刚莽撞触怒了皇帝,差点吃不了兜着走,何来相处得挺好一说。不过这样一来,她反倒有些闹懂皇帝之前的各种行为了。私下里虽然不待见,但他面上做得温存,又送她回宫,又关怀她身体。之前她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如此变幻无常,现在总算懂了。面上做得好看,关怀着她,就是为了做给旁人看的。看看今晚,表面上送了药来,闹得旁人误以为皇帝对她多好似的。可其实呢,皇帝把门一关,跟她谈些害人的勾当,还差点因为震怒处置了她。

她有苦说不出,面上还要找说辞:“圣上仁爱,所以才送药来。这是圣上本性良善,与我并不相干。”

陈嬷嬷却不信,只道她是年轻姑娘脸皮薄,不乐意说。自己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圣上仁爱不仁爱,自然心里有数。要说圣上不仁爱,可能算得上犯上;但事实如此,圣上向来是淡淡的,一碗水端平公事公办,不说严苛,但也绝不偏爱。要说是因为圣上仁爱才关心清浅,那怎么没见圣上关心旁的人呢?

不过陈嬷嬷也懂得察言观色,见清浅一脸不愿多谈的样子,也就暂且不再深究,送着她回了屋里后便告退了。

清浅一个人回到房里,盯着那个包裹看了一会,随后伸手去拆开。

果然如小年所言,里面不仅有药,还有药方。皇帝这是怕她被下药下怕了,所以特意把方子也送来,好让她安心用的意思么?

她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刚才在皇帝面前,她是真的害怕了。那是发自骨子里的恐惧,像一个人落入了无边的海里,海水翻涌深不见底,自己浮浮沉沉地感觉喘不上气,却又真的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最终她也只能妥协。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力与渺小,发现自己并不能保护得了所有想保护的东西。她只能做出选择,放弃一部分来保全最重要的东西。

她有些唾弃自己,自以为是地想要维护真相,最后还是屈于现实,选择了帮皇帝嫁祸赵家。

万事有一就有二,开了一个头,以后恐怕还会有类似的事情。皇帝已经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倘若再有什么需要她配合的,直截了当地放到台面上来跟她说就行了,不用拐弯抹角明里暗里地使歪劲。

屋里点了灯,明亮的感觉让她心安。不然今天就点着灯睡吧。

她垂下眼,看看皇帝送来的金疮药,又看看自己之前受伤的手指。皇帝在乾清宫给自己上的药的确是好用,伤口早就止血结了痂,周围一圈一点都不泛红,估计内里也长好了,将来不会留下疤的痕迹。

烦恼无益,睡吧。

她移步去更衣,换衣服时发现自己的膝盖似乎有些淤青。大抵是刚才跪下时太猛,磕碰到的吧。

等等,膝盖?

她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忙三两下换好了衣服,跑去看皇帝送来的药。金疮药旁边摆着罐药油,说是用来外敷膝盖的。她伸手把那罐药油取来,打开塞子,传来一股肉桂和桉叶的独特气味,还能闻见股淡淡的茉莉香。

皇帝猜到她的膝盖会伤到,所以遣人送了药来吗。

她一时心情复杂,思绪混沌着理不清明,只看着那药油许久,最终也没有去搽。

转过天来,清浅和陈嬷嬷一道去了慈宁宫里,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跟太后讲了一遍。

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自然不能说是皇帝。清浅刚刚提到一句赵家,陈嬷嬷便站出来附和,把赵家之前让人看不惯的旧账也统统翻出来,义愤填膺地念叨。

清浅见陈嬷嬷替自己做了坏人,反过来更加觉得自己奸猾。决定了要做坏事,却还假他人之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这算怎么回事呢?

失落归失落,事情还没办完。她又继续劝说,终于征得了太后的赞同,决定此事暂且按下不表,等有了真凭实据再治赵家个厉害。

事情告一段落,清浅又进言说淡月无辜,现在又病得严重,打算把她接回来治病。

太后呢,虽然也担心身边人往清浅身上插刀子,但经过此事又有了别的想头。如今这宫女病成了这样,眼看就要不行了。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帮凶,横竖是人家的弃子。假若捡回一条命,背后下首的人也一定视她为随时可能说出真相的威胁,不会轻易放过她。人情有冷热,一方打算害死他,另一方清浅这么包涵她搭救她,她必然会十分感激,如果是个聪明的,也必然知道究竟应该选哪边。

宫里需要猜忌,但也需要心腹。毕竟人不可能有精力去猜忌所有人,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信得过的。太后点点头同意了:“接回来就接回来吧,好好养好了,看她怎么表现。若是瞧着能用,你就留在身边,也算个知心的人。”

淡月很快被送了回来,样子看着仍然十分严重,面颊酡红发着热,嘴巴仍然是那番惨状,说不出话来。

太后也从太医院随便遣了个太医来给淡月诊治,太医瞧了半天,望闻问切,却不知道从何出下手:“禀姑娘,这必定是中了毒。微臣无能,靠把脉猜不出这是哪几味毒,恐怕不能清的利索,只能让她先用些不刚猛的解毒药材,先把精气神吊起来,再图后计。”

清浅听了,心下明白这恐怕不是寻常的毒药,须得有解药才能根治。解药皇帝八成是有的,且听皇帝昨晚话里的意思,也有救淡月一马的打算。

她心里清楚这毒寻常解不了,便也不再让眼前这位太医为难,和声道:“劳烦您了,那药您先开着,我这边也再仔细查查,万一能知道那毒药的来头就万事大吉了。”

太医原本以为治不好人要受怪罪,现在却得了好言好语一声谢,心下暗叹她好相与,便也诚挚道:“微臣虽然医术不精,但一定会尽我所能全力医治。”

送走了太医,清浅和淡月在屋里两两对视,一时无言。

那天在慎刑司,淡月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偏偏清浅来找她,说不会怪罪,一定会救她。淡月其实没的选,首先太后肯定不会放过她,其次不管她招不招,皇帝都已经派人来下手封口了。

清浅说要救她,但事情涉及皇帝,牵连甚广。究竟能不能救成,淡月自己心里也明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左右都是死路,她眼前只有清浅这一根救命稻草,只能选择相信。于是淡月也松了口,清浅问什么,她便用点头摇头回答。清浅不住地问问题,一来二去,都得到了答案,清浅也就明白了背后是皇帝主使,让淡月来给她下药。

那天清浅问明了原委,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似的,离开慎刑司时也飘飘乎乎的。淡月原以为清浅受了打击,改变了主意,没想到清浅却真的不计前嫌,一力把她救了下来,还接回了养性斋里。

淡月是个聪明人,经过这么一遭,跟着谁才能活命,跟着谁才是真正的好,她看的明白。心里只希望自己赶紧能重新说话,好好地向清浅谢罪,再表一番忠心。

另一边清浅也做着打算,想找个时机去御前跑一趟,厚着脸皮把解药讨过来。正琢磨着,却听门外热热闹闹传来一阵脚步声,远远的听见个喜庆又耳熟的嗓门,高声道:“奴才福全,奉旨来给姑娘送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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