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伺候侍奉的宫女内侍,哪怕是后宫的嫔妃男宠们都对其避而远之,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新帝,连全尸都留不下来。
不怕死的昔日太子左孺人而今的昭容曾经试探过,然而她在新帝面前还没说完一句话,新帝抽出放在剑架上的太阿剑就往千娇百媚的美妾砍去,要不是昭容手疾眼快拉过身边的宫女一挡,她已经不再世上了。
无辜宫女的血洒了昭容一身,吓得她几乎走不动道,太监总管瓯子只好让人赶快把她扛出去。
魏休音看着地上的血,双目也像是染了血色一般殷红,暴虐的光在眸中大盛,浑身冷意袭身的他,如同笼罩在黑暗中,但凡有一丝触怒,他便会化身修罗,杀戮人间。
床榻上忽然传来轻微的咳嗽上,他身上的戾气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看了看自己手上和身上染上的血迹,魏休音皱了皱眉,脱下外袍把手擦了擦,坐在床沿上,注视着赭黄锦面绣枕上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秀色脸容。
杨泽的每一声咳嗽和喘息都能让他停止呼吸,紧张地看着杨泽的苦难而无能为力,会让他每每癫狂。
他每每回想起带着甲卫冲进紫宸殿时看到杨泽昏厥衣衫脸颊沾满血迹的样子就会几乎停止心跳,恐惧和担忧让他不敢离开杨泽一步。
本来期待已久的登基大典他都下令从简,从朝堂上下来便匆匆赶回寝宫,然而即使这样,杨泽的身体依旧一天天衰弱下去。
甚至连他后宫里的那些人都开始在算计着他的死期。
“不……你不会死的,”魏休音握了杨泽的手,轻轻放在唇边,用唇瓣摩挲着,十分温柔小心,这位年轻的帝王眼中,没有君临天下的霸气傲然,有的,只是唯恐失去的痛楚和害怕。
已经接近七天了,杨泽都没有醒过来,太医署已经全部搬到寝宫附近,只要宫中传来一点讯息他们便进去会诊。
魏休音从来不听他们的诊断的结果,他只是不停地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太医们都沉默着,那天,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女人竟敢对他说:“杨泽再也不会醒过来,陛下还是早日为他准备后事吧。”
魏休音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为何?”
虽然觉得皇帝的眼神过于凶恶可怕,昭容忍着后脖颈发毛的恐惧,说道:“陛下负他至此,他不会再想见陛下……”
女人话还没说完便受了帝王一剑,至此,后宫没有人再敢踏足紫宸殿。
魏休音俯下身去亲吻那张苍白消瘦的脸,感受着肌肤上凉薄的温暖,这种温度证明着,他所爱的人,还活着。
“阿泽,醒过来吧,皇后的礼服都做好了,朕答应了你的,你难道不想要吗?”
龙床上的男子没有回答,也许他醒来,可以告诉一生挚爱的帝王,他要的不是那一个位置,或者告诉他他们之间横陈着的不是一个娈宠到皇后的距离。
然而他没有醒来,魏休音便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父皇临终前对自己一笑的诡异,不知道他至今以为天衣无缝的一场掠夺和占有已经全都被挖掘。
他不知道杨泽不肯醒来的原因。
虽然他知道,杨泽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有些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前线传来捷报,武顺打退崔雪麟率领的定南军,守住了延州城。
崔雪麟传回京城的战报也是大军惨败,损失严重。
可实际上的情况是——
老将萧荣得知自己和辜幸被牵制住了,崔雪麟大军远夺荆州时便弃下辜幸不顾,折身回营,倾尽手中兵力一举向襄州城直扑过来。
襄州城中只有几万守军,若是迎敌哪里敌得过敌人数十万大军,一下子军营上下都慌了手脚了。
顾朝曦计算着崔雪麟故意惨败返回支援的时间,当机立断地手握虎符阵号令全军,紧闭城门据城守敌,他们要做的是守城,不让敌人冲进来,好争取崔雪麟回援的时间。
好在襄州城内粮草充足,再加上王宋二位将军把辜幸打得哭爹喊娘地,每日派人向萧荣请求支援。
终于在严守了十天之后,萧荣退兵了,赶去支援辜幸去了。
顾朝曦虽然守住了城,却不免为了王宋二位将军感到担心,但是他又不能派人支援。
幸而此时崔雪麟“惨败逃回”襄州,先解了王宋二位将军的围,连带着二位将军极其手下没有折损多少的士兵回营。
顾朝曦看着士兵们满面红光方阵整齐有序的样子,再看崔雪麟提笔写好的哀报,觉得天子相信的可能性不大。
于是自己又写了一封,命普通快马送往京城,要求比战报的速度慢一天左右。
崔雪麟不解,问其故。
顾朝曦道:“离京之时,长公主与臣有约,每逢战报比手书送往京城,以示安危。长公主为圣上幼妹,圣上纵然不信元帅的话,也会信长公主的话。”
崔雪麟“唔”了一声,满面惊奇地问他:“你还认识长公主?”
“匆匆见过几面而已。”那不过是天子向自己表妹求婚那天,在京郊的清福寺里,自己和微服出巡找皇兄的贵主遇上了,还奉送了一杯解渴的茶。
杯水之交而已,虽然顾朝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贵主会对自己这样感兴趣,甚至在出发前特地跟着表妹表妹夫一起出来送自己,还提出鸿雁传书的要求来。
不过他一想,自己辗转离京何止千里,要是能够在长公主书信中得知表妹的情况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
现在想来,不是不错,而是大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