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行?字,她?看了好几遍,有些不敢相信。
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八个星期。
四月底的上海,已经开始热起来。上海的天气就是如此,春秋很短,温度似乎很快从寒冬过渡到了盛夏。他走的时?候,还是穿着最厚重的羽绒外衣,现?在回来,应该可以穿着薄衬衫了……
童言爬上床,盯着天花板开始默默盘算,是不是要去他的房子一次,把所有的衬衫和薄外衣都洗一次,免得他忽然?回来了,反倒没有足够多的换洗衣服。
钥匙始终在她?手里。
可是她?很怕在那?里会太想他,所以一直没怎么去过。
现?在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这个周末就可以去了。
她?翻过身,脸贴在枕头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索性打开床头灯,开始趴在床上做物?理卷子。沈遥本来已经要睡了,看到她?忽然?来了精神,还以为她?被物?理折磨的魔怔了:“你别吓我,言言,才期中考试你就神经了?”
童言轻用笔敲着脸颊,说:“我觉得,我今晚都睡不着了。”
床下的人没听懂,只?有她?对着卷子,一个劲儿地笑著。
物?理的期中考试,安排在周三的晚自习时?间。
因为只?是期中考试,监考不会太严,赵茵抱着一叠卷子,让所有人从第一排挨个传下去。童言坐在最后?一排,边听着教?室前面长?吁短叹,边接过最后?一张考卷。
或许真的是重修了四次的原因,或许是上学期赵茵和顾平生?补课的效果,这些题看上去都还算简单。她?铺开卷子,刚想要答题,手机就忽然?响起来。
只?惦记着试题,竟然?忘记了关机。
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前排人已经都回头张望,好奇是谁这么胆大,敢在考试时?候公然?开机。
“考试前,所有人的手机都要关机,”赵茵从讲台走过来,“这是考试纪律。”
童言不敢再耽误,彻底关机。
“赵老师,不好意思,”她?很快解释,“已经关机了。”
赵茵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眼,确认是关机了才说:“下次不要再违犯考场纪律了,”说完,把手机拿上了讲台,“先放在我这里,下课后?来拿。”
她?没吭声,低头继续看考卷。
题目连着题目,童言努力专心答卷,可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个电话。这种?陌生?的电话号码,通常是莫名其妙的促销电话,可是偏就这次,让她?有不太好的预感……笔下意识在手指间,转动着,她?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这份考卷真的不难。
接近收卷时?间,她?终于放下了笔。
赵茵低头翻着交上来的十几份卷子,握着笔,已经开始当场批阅考卷,童言把卷子递给她?的时?候,特意给的慢了些,低声说:“赵老师,我交卷了……手机可以还给我了吗?”
赵茵看了她?几秒,终于低下头,边翻着她?的考卷边说:“拿走吧。”
考场外有些刚才交卷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对题,看到童言出来了,很好心问她?要不要一起算分数?童言拿起手机,晃了晃,示意自己急着打电话。
考场就在上院,这个时?间都是下课的人。
她?走在人群中,沿着楼梯往下走,直到走到自动售贩机旁,电话那?边终于有人接了起来。“言言?”不太熟的声音,应该是认识的人。
她?有些想不起来。
“是我,刘阿姨,这个寒假在你家,我们见过。”
“刘阿姨?”她?终于记起了这个声音,就是那?个协和的医生?,告诉自己顾平生?和那?场非典联系的人,“不好意思,刚才我一直在考试。”
“没关系,我也是一时?联系不到你父母,才找的你,”电话那?边很空旷,刘阿姨的声音更显得清晰冷静,“你有办法找到你父母吗?”
“我父母……”童言有些不好的感觉,含糊着说,“他们都不太好联系,您如果有什么急事,可是告诉我。”
“你在上海,这么远,有些事本来不该和你说,可是言言,你已经二十岁了,家里的事还是知道清楚些好,”刘阿姨的声音刻意温和下来,“上个月你奶奶来做身体检查,我现?在拿到的确诊报告,是乳腺癌。我还没有告诉你奶奶确诊的消息,你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找到你父母,来照顾你奶奶,我们一步步来,癌症不是那?么可怕的病。”
童言仿佛一瞬丧失了语言能力。
刘阿姨继续说着话,很浅显易懂的语言,半数宽慰,半数都是接下来的安排。
电话挂断的时?候,正好碰上大教?室下晚课。
不知道是毛概,还是马思,两百多人嘻嘻哈哈往外走,有几个小女?孩走到贩卖机旁边,隔着玻璃,你一句我一句地挑选着想要喝的东西。她?就站在旁边,无意识地看着她?们投进硬币,饮料应声而落。
很大的响声后?,有个小姑娘笑著看她?:“我们好了,你来吧。”
童言没动,也没吭声。
人流从多到少,到最后?寥寥无几。
她?靠在自动贩卖机旁,拨了个电话回家,漫长?的等待音过后?,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你好,请问是哪位?”她?握着电话,叫了声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