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是沈芊雯人生的分水岭。从那天开始,她的人生就出现了分歧,注定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样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沈芊雯说过,其实?她在原来世界的现实?里只见?过方承希两次。
一次是在她刚从陈老?师的公寓里逃出来的时候。
她的爸爸妈妈工作很忙,对她的关心不算多?。
从小到大,她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品学兼优,长得漂亮,每个学期的升旗手或者国旗下讲话的人都?有她的位置。她的父母也以她为荣,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都?会?特地请假来学校给她开会?,享受老?师和其他家长对他们的教育方式的夸赞。
沈芊雯从陈老?师公寓里逃出来的时候,她很害怕,不敢回家。
这?对于还没有形成完整三观的初中生来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能够冷静地从陈老?师手底下逃脱已经很不容易,还要她鼓起勇气跟大人说起这?件事情,简直比登天还难。
特别是,她本来是个乖巧的好学生。
没有人教过她,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该怎么做。
沈芊雯从小就是个悲观主义者。
她绕开大路,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又不敢回家,只能拼命跑,跑得远远的,直到看不见?那栋高高的、如同怪兽一样会?吃人的公寓,她才缓缓停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带着一点湿气卷起她的裙摆,她的白?衬衫有好几?颗扣子都?被扯开了,只能用手紧紧攥着领口。
她躲在小巷里哭,不敢哭得太大声,脑子里充满了各种负面的想法。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那个人才会?这?样对她?为什么这?样糟糕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还能和以前?一样回学校上学吗?她不想再看见?那个人了,可?是……一旦她说要转学,就会?惹来爸爸妈妈的猜测,她又该怎么解释呢?
如果,她消失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些了?
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雨,哗啦啦的雨声和她的哭声交集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住她的难过和害怕。
冰冷的雨水无法洗刷她内心的黑暗,反而让她更加绝望。
一道阴影落在了她的面前?,她头顶的那片天空好像停雨了。
沈芊雯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脏兮兮的名牌球鞋,球鞋主人站在雨水的水坑里,为她遮挡着巷口吹来的风。
这?人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他只是举着伞,一言不发地为她挡风。
她没有抬头,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
球鞋主人在她身旁蹲了下来,手里的伞朝她微微倾斜,长长的伞柄碰到了沈芊雯的脸蛋,冰了她一下。
沈芊雯哭着哭着打了个哭嗝,觉得丢人,抬起头,转头瞪向这?个不速之客。
止住哭泣的她借着车子路过时的灯光,看清了身旁人的脸。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着一张不输她学校校草的脸,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眼睛无神地盯着前?面被雨水滴落,溅起一朵朵水花的水坑。少年似乎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找到了一个同款棒棒糖,递给她。
“药店买药送的。这?个口味还行?,给你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带着一点厚重的鼻音,像是感?冒了。
沈芊雯鬼使神差般接过了这?个棒棒糖,苹果味的。
“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去吃面吧。前?面有家店,碗比我的盆还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和你一人一半?”此时的他并没有成年后的他那么成熟,找的借口也很蹩脚。
沈芊雯沉默了一下,她的肚子替她给出了回答。
少年听到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笑弯了眼睛,就和他长大之后的笑容一模一样。
当她站起来,手臂的掐痕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明显了。少年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一顿,很快就移开了。
他把伞给了沈芊雯,然后自己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少年或许猜到了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却并没有过多?地询问她,只是接下来的一路上,他说了很多?话,像是想要哄她开心。
沈芊雯的心里像是塞了一团厚重的棉花,她听到少年清朗的声音,听他说他离家出走?追逐梦想,结果被他爸断了他的生活费,现在正?在剧组跑龙套,希望有天被导演看上捡回去当演员。
他在说起这?些的事情,沈芊雯没有从他的身上看来一点失落或者丧气,就连他说他爸停了他生活费,逼他回家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好像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质量。
“我爸偷偷把我的志愿改成了我最讨厌的商科,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才知?道我的第一志愿竟然被他改了。我才十七岁,我有很长很长的一生,我不想过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也不想在他们的掌控里,成为一个牵线木偶。我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一个演员。”
少年从自己刚刚买的药袋子里拿出购物小票,签下他的大名,递到沈芊雯的面前?。
“如果我以后出名了,你还可?以把我的签名卖出去。”
沈芊雯看了一眼,辨认出那三个字——方承希。
吃完了面之后,他还带着沈芊雯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条新的裙子。沈芊雯看到他掏钱的时候,是数着零钱给的店员。零零散散,才凑够了一百七十多?块钱。
方承希转过头,看见?初中生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说:“你可?别辜负我用梦想基金给你买的裙子。好好学习,好好长大,以后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这?个世界一个机会?,没有什么坎儿是迈不过去的,相信我。”
无论是少年版的他,还是成年版的他,说话都?很有蛊惑性,让人不自觉地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