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时间否决这个荒唐且诡异的念头。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他左眼角下方,定住,那里有个显眼的小点,之前以为是未清理干净的血渍,没想到竟是一粒淡红色的泪痣。
这下算是彻底坐实美人的称号了。
泪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曲鸢毫无印象。
临近午夜,困意席卷而来,曲鸢关掉大灯,躺到陪护床上,单人床,窄而硬,肯定没病床舒适,明明很困,她的思绪却异常清明。
夜深人静,白日里因委屈、不甘堆积而成的冲动,此刻如潮水消退,裸露出嶙峋礁石,重重地杵在她心间。
手机“嗡”地一震。
甄湘:“睡了吗?”
曲鸢瞥了床上的人一眼,回道:“没,有点烦。”
甄湘猜测:“你该不会是担心医生说徐墨凛可能很快就会恢复记忆,觉得自己纯属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下来想打退堂鼓了?”
“其实吧,奇迹哪有这么容易出现,那我还觉得徐墨凛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呢。实习医生的话,安慰成分很大的。”
与其说是一时冲动,更多的应该是藏在她心底的欲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合情合理,公平公正,就算徐墨凛明天恢复记忆,拆穿她的谎言,她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曲鸢彻底想通了,她选择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不会后悔,更不会退却,等她把心里积压的不痛快干干净净消了,再了无遗憾地开始新生活。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而不是留个所谓伤疤,苦大仇深,时时顾影自怜,怨天尤人,多没意思。
曲鸢最大的顾虑是:“如果继续演下去,他入戏太深,假戏真做,要我履行夫妻义务怎么办?”
甄湘:“呃,他的头和俩手都伤了,就算真想做点啥,至少两个月内,心有余力不足的吧。”
曲鸢抿着红唇,面色凝重地回道:“万一,坐上来,自己动?”
甄湘:“……”
谢邀,超出知识范畴了。
讨论未果,曲鸢轻轻翻身,躺平,本想听听手机里的录音,睡意悄然裹了上来,迷糊间,她听到“叮”的一声,像老旧时钟整点发出的声响,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她被拖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一堆人围着她指指点点,认识的,不认识的:
“净身出户?说得好听,她是被扫地出门的吧。”
“呵呵,徐墨凛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看得上她?”
“同是姓曲,一个亲孙女一个外孙女,带了个‘外’的,始终算不上正牌曲家千金,曲蓉蓉和徐墨凛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穿着婚纱的曲蓉蓉挽着徐墨凛的手,耀武扬威地出现在眼前,曲鸢惊觉自己不知何时退到了悬崖边,她毫不犹豫伸出手,拉着徐墨凛一起坠落深渊……
画面一转。
她置身昏暗的车里,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那张藏在暗处的美人脸,赫然和徐墨凛一模一样。
男人呼吸滚烫,带着某种克制,他隐忍得越厉害,给她的反馈便越强烈。
车子飞速行驶在漫无边际的荒野上。
车外野草丛生,似蛰伏着猛兽,车内气氛危险。
她故意往前一坐,他瞬间浑身紧绷。
途径颠簸旧桥,桥边开得正好的紫色鸢尾花被风折断,沉入水底,无声地被污泥掩埋。
放在他腰后的手被按住,她眼神询问:不想?
车子下了桥,驶向藏着零星灯火的遥远村庄。
“想。”低低的喘息在她耳畔,幽谷传响般,“我怕会伤到宝宝。”
……
随着惊雷炸响,酝酿了整夜的黑云被闪电贯穿,一番激烈搏斗后,万千甘霖“噼里啪啦”刺落人间。
这场来势汹汹的急雨,宣告着春天气数已尽。
曲鸢睁眼醒来,颊边犹存着绮丽梦境的红晕,口干舌燥,心脏撞着胸腔,跳得失去了节奏。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嫁给徐墨凛两年,虽说并无夫妻之实,但类似的梦她是做过的。然而没有一次,比这次真实,就像真真切切发生过一样。
幽暗光影里。
他滚烫的胸膛,
上下耸动的喉结……
等一下——
曲鸢停止遐想,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左右张望,微微怔愣,她怎么会躺在病床上?
那么,原本应该躺在这里的人……
病房里只有他们,这个点还不到查房时间,徐墨凛双手都受伤了,不可能是因为怜惜她睡硬床,把她抱到病床上。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是她,强占了他的床。
爱夫人设一夜崩塌,夫妻情深的戏码要怎么演下去?
正出着神,曲鸢耳尖地捕捉到洗手间传来轻微水声,可能是在洗漱?想起他还有脑震荡,说不定虚弱得站都站不稳。
弥补占床失误的时机到了,曲鸢翻身下床,步伐轻盈地冲进虚掩着门的洗手间:“老公,需要我帮忙扶一下吗?”
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马桶前,条件反射地循声偏过头,随着他这个动作,制造出水声、在梦里被她镇压的口在眼前一闪而过,似乎受到了惊吓,还往上……
曲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