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鞭炮声,将前来接亲的男方‘车队’引到了女方家的大门口,男方紧急借过来拉车的那匹骡子,虽然年岁看起来比孙骈姥爷家的那头大灰驴的还要大,但是年长有年长的好处,这一路鞭炮放下来,那匹老骡子居然没有一点受惊的样子,依旧悠悠闲闲的拉着马车,平平稳稳的走在乡间的土路上,连头上带的大红花都没乱一下。
与之相较马车上的有几位负责过来接亲的小青年就行显得有些紧张,尤其是那位穿着灰色西装,胸前带着红花的新郎官,那汗出的已经快透到西服外侧,也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其它。
来接亲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六、七位年轻人,都是骑着那种大二八的自行车过来的,他们是新郎官的亲朋,也是跟过来接亲的,万一娘家这边送嫁的人多,马车是一定得给新亲让出来的,他们就负责把让位的人给带回去。
孙骈二姥爷家门口的地方够宽敞,因而接亲的马车一直被赶到大门口才停下,眼看着来接亲的人们下车了,新娘家的门口放起了礼花炮,院内的孙骥则是指挥着自己的小伙伴们各自找好位置一一将大门堵好。
他们只是堵大门,却绝对不会用门栓将大门给拴上,这帮皮猴子们心里清楚的很,堵新姑爷的大门只不过是一种热闹气氛的手段,并不是真的要把大门给封死不让进人。
他们要是真拦的接亲的人怎么都进不来,那头一个不干的肯定是新娘子,到时候肯定有他们好受的。
新郎官对新娘家很熟悉,到了大门口他反而不紧张了,等着跟过来接亲的亲戚朋友们都下了车,新郎官走到新娘家的大门前,透过铁栅栏大门那宽敞的缝隙一眼就看到了领头的孙骥。
新郎官是田姥爷的徒弟,几年前到孙骈他们姥爷的身边去学习木匠活,说起来孙骈她姥爷还能算得上是这桩婚事的大媒人,毕竟男方和女方可是他介绍认识的。
田姥爷教徒弟是一定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而孙骈他们兄妹三人每年的寒暑假肯定要来姥姥家,因此孙家的几个孩子和老爷子的徒子徒孙们都是相识的。
尤其孙骥这孩子,猴精猴精的,带人堵门这事一准就是他的主意。
新娘家外侧的大门是铁栅栏,门缝宽的可以随便伸拳头,实际上乡下大部分人家的大院门都是这样的,平时基本不插门,出来进去也只是把门关上,防止家中的狗或者猪什么的大牲口从院子里面跑出去。
如今新郎官就弯下腰,隔着铁栅栏门对着孙骥说道:“小骥,把门给叔叔打开好不好?叔叔带了喜糖来,开门请你吃喜糖。”
这年月糖果可不是乡下孩子想吃就能吃上的零食,供销社那边散装的糖块是需要糖票的,而且价格也很贵,一般人家可舍不得拿这种东西给孩子随便吃。
要是在平时这一招也许会有用,可惜田二姥爷嫁老闺女开心,糖块、瓜子、花生随便客人吃,如今这帮皮猴子们每个人的口袋里都装了不少的糖块。
口袋里面也有不少存货的孙骥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新郎官的‘贿赂’,他拿出革/命小将的派头,握紧拳头挥着胳膊义正言辞的说道:“不行,我们今天的工作就是要守好这座大门。”
“小朋友,差不多就行了,赶快让我们进去。”
男方那边随行来接亲的人里有人看孙骥他们年龄小,就想着糊弄过去。
谁知孙骥闻言却是慷慨激昂的回答道:“这位同志,请叫我小同志,革/命群众不分大小。”
说话的那位实在是没想到能等到这么一句,吃惊的眼珠子瞪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新郎官心说好在我提前知道消息,明白这小子堵门的套路,不然今天这门还真不好进。
想到这里新郎官便向后使眼色,立即有人知会他的意思给他递过来一个布口袋,那里面是新郎官提前换好的碎零钱,全是一分二分的钢镚。
新郎官随手在布口袋里面抓了一把钢镚,身旁的人帮忙喊着吉祥话,就听着大吉大利一喊出来,漫天钢镚就落到了院子里,那些原本堵在大门口的皮猴子们见状,什么都顾不得,立即撒欢的跑向院子内抢零钱去了。
要知道这年月可还没有零用钱这么一说,家里面油盐酱醋都指望着鸡鸭多下几个蛋的年代,能供吃供穿供上学就已经很不错,在想要花钱就自己想办法去。
可是平时孩子们还要帮家中砍柴干活,唯有寒暑假的时候有时间去刨些药材踩些蘑菇山货什么的,到集市上面换几毛钱,换回来的钱交给家中一些,剩下的可真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那些撒向院子里的钢镚,可能加起来都不是很多,但对手头空空如也,极度渴望零用钱的乡下孩子们来说,那吸引力实在是太大,让他们连‘兄弟义气’都顾不得了。
孙骥在院子里看的直跳脚,喊了好几声这是敌方的糖衣炮弹兄弟们不要上当。
但是没人听他的,孩子们依然只顾得低头猛捡钱,孤立无援的孙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方’迅速的打开大门长驱直入。
丢失了大门的孙骥眼看是真拦不住,最后只得放弃,喊了声给我留点,也加入了抢零钱的皮猴当中去。
站在屋门内的姑娘们将院子内发生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大家笑着说小骥这次算是碰上对手了,这应该是他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次堵门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