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傅铮来,心水是既陌生又熟悉。
她从未与他谋面过,虽然皇帝爹爹和嬢嬢一直夸他好风姿好仪度,但她一点都不知道他长得到底是何俊朗模样,以至于让爹爹和嬢嬢夸赞至此。
但是,说陌生,心水觉得又不尽然,因为在她八岁那年的春天,他曾做过一件令她感动至极的事情。
那时她还被困在蒹葭阁里,每日靠闲数蒹葭阁的地砖打发日子,那时候蒹葭阁里本修过一条小渠,以供阁里花草,假山上的喷泉,及金鱼池用水。可因长时间无人打理,渐渐的那小渠便干涸了。
因着淑妃嬢嬢既要照料她,又要协助皇后处理后宫事宜,已经忙得是脚不沾地,心水不忍心事事劳烦她,所以小渠干涸,她也就从没在嬢嬢那里提及过。
可有一日,她却惊喜的发现,原本围绕着蒹葭阁四周的那小渠竟然活了,不仅源源不断有活水流进,那流水中竟还飘着数只绚丽的花灯。
花瓣成簇,映着碧青渠水,蒹葭阁的倒影垂落水中,连着渠道两侧的嫩绿垂柳,更吸引了一众鸟儿落爪其上,叽叽喳喳,一时间使得小渠看上去喧嚣极了,就连原本寂静多时的蒹葭阁似乎也跟着变得热闹了起来。
心水喜欢这样子活过来的春景,她飞跑下楼,卷起袖衫,以指拂过绿水,恰一只花灯顺水而下,飘零至她手心。
宫里凡有盛事,也常会放花灯许愿,这本是极寻常的春景,心水也本不以为意,可就在她指离碧水,拈起花灯时,一缕明媚的阳光垂照到了她手上,她这才发现,原来那花灯上竟大有文章。
她将花灯举起,沥去水珠,再看花灯,只见灯面上刻满了漂亮的飞白体,而那所刻上去的内容,竟全是宫外见闻。
各种趣事,被人精心雕刻,集聚其上,当中乐趣远超中秋及元宵佳节的猜灯谜游戏。
很显然,这是有人精心为之,且只为哄她开心。
自被关蒹葭阁以来,向嬢嬢打探她情况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在关心她什么时候能康复,还能不能出来见人,但是真正哄她开心的,这还是第一个。
心水心头突突地,连忙放下花灯,重新飞奔回到蒹葭阁顶楼,她想登高看看,那送水进她阁的到底是何人?
可是那人却似有意躲着她一般,藏身于了蒹葭阁外面高大的垂杨柳树下,使得她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清瘦少年郎,脚踩水车,一下又一下,时而抬袖拭汗,但更多的时候只是闷头竭力踩水车。
那样子拼尽全力为她的身影,着实温暖了心水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想起,心下都觉感动无比。
因着这件事儿,心水其实也可想见见他了,她要当面谢谢他。
而且,私心里,她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如皇帝爹爹讲得那样帅气。
毕竟,她隐隐有觉,皇帝爹爹和皇后娘娘如此着力在她面前这样夸他,许是早已经相中了他,要他做她的驸马。
那可是关系一辈子幸福的,心水想,如此她更要好好瞧瞧他了。
……
心水收回思绪,忙不迭从船上起身,却见宫车已经等在了岸边,待她下了船,一众内侍黄门和宫女们立即围了上来,前呼后拥,引来四周民众好一阵围观。
心水心下暗暗感叹,傅铮到底有何魅力,竟得皇帝爹爹和嬢嬢这么喜欢,以至于他们如此紧张,怕她贪玩误事,不能赴约。
她不过就是偷玩一夜,也还是有分寸的,结果他们就给她闹了这么大阵仗。
她掀帘上车,就在弯腰进车厢时,蓦然抬头,在人群深处好似见到了顾飒的身影,再细看,却又再见不到了他。
心水看了看手中被喝得仅剩下半瓶的醉春烟,想了想将它递给了阿颜。
她不能携酒进宫,更不能说她和兵哥在外面过了一宿,于是虽有不舍,但还是对阿颜说道:“罢了,扔了吧。”
“那是玉面铁将军特意给公主买的……”阿颜迟疑。
吃人嘴软,经过几次相处,阿颜觉着其实顾飒挺好,年轻小将军,潇洒肆意,既野又狂,男人气儿十足,于是忍不住替他说话道。
“可是,他明晃晃地对我心怀不轨,想要亲近于我,不理也罢……我可是人间清醒心水小公主……我才不要他……”心水回道。
不远处,跨骑上马的顾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皮直跳,心下总觉得没什么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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