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廷让太医一一检查之后,放下心来。他把这些香膏抹匀,擦在余清清的腰腹,细细揉按。
女子怀孕都要生出妊娠纹。
而如今他日日摩挲,余清清的腰腹不仅雪腻如初,更是细嫩起来,连往日的伤痕都消失了……
晚间?又用软枕垫着腰,这才舒服起来,能够一觉睡到天亮了……
这的确是千金难得的好药。
只有苏廷辛苦了些。
温香软玉在怀,他每晚擦药之后,还要给余清清洗浴,往往是自己先?出了一身的热汗,难以疏解……
真是甜蜜的折磨。
他收下香膏之后,赏赐了些东西下去。顾明璧双目清冷,淡然颔首,就像是对余清清没有一丝情?意,萍水相?逢一般。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便是苏廷。
孕期的前三月与后三月最紧要。
前三月里苏廷离去,后三月里苏廷整日住在坤宁宫,除了朝务之外都是照顾余清清。日子由?夏到秋,由?秋到冬,这么一日日的过去……
一个飘雪的冬日。
余清清骤然发?动。
羊水初破的时候,余清清当即唤来了太医和稳婆。苏廷得知消息的时候是晨间?,赵公公急匆匆的往乾清宫送消息,他当即离了文武百官,一摔奏折往坤宁宫跑。
到了坤宁宫后,领头的嬷嬷慌里慌张,又拦在苏廷面前,说胎血乃是污秽之物,万万不可进入产房……
苏廷不耐烦的推过嬷嬷,大步迈门进去。
就这么耽搁了一会儿?。
苏廷入内的时候,余清清已生了半个时辰,如今孩子生下来了。她斜倚在大迎枕上,披着长发?,面色虽然有些白,眼底却很亮。
她远比他想象的坚强。
就连太医和稳婆都忐忑的守在一边,准备了人参吊命。谁知道余清清开齐宫口之后,顺势用力?,竟是一会儿?便生了下来……
倒是很轻松。
苏廷一进来就听见宫人报喜,母女均安。他梦游一般的凑近余清清,又见旁边的纤云抱着襁褓。
他有些怔愣的接过婴孩,低头望去,怀里的婴孩皱巴巴红通通,就像一只小?猴子。
他又朝余清清秀美的脸庞望去,有些愣住了。
这怎么会是他们的孩子?
苏廷有些手足无措,纤云以为苏廷是从未抱过婴孩,轻声指点几句。苏廷这才抱稳女婴,坐到余清清的床边。
宫女又是给余清清擦着脸,又是给余清清端了补气?血的药,她疲惫的合着眼睛,之前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抬起眼眸。
她朝苏廷看过来。
苏廷瞳孔颤了颤,说话都有些迟疑:“清清,这,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苏廷的目光小?心翼翼,很是珍重。
就像怀里的婴孩是易碎的琉璃一般。
是她自己生孩子。
怎么他比自己都要心惊胆战……
余清清轻轻笑笑,疲累的抬起手指,抚了抚婴孩的脸颊。
她低头朝婴孩望去,目光温柔起来。
“她的眉眼鼻子,真是像极殿下。等到长大之后,定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迎娶……”
她望着苏廷,话里的意思含了笑意。
“只盼到时候,别像是殿下遇到我一般,一颗心都被人哄骗走了……”
苏廷闻言咬了咬牙,差点要瞪余清清一眼,却是注意到余清清苍白的脸色,失了血色的唇瓣。
她……也是疼的。
苏廷的心闷痛了一下,目光默然下去,接过太医端来的药喂给余清清。等到余清清喝了药之后,轻轻搂住了余清清。
他们低头望着初生的女婴。
一家?三口,很是静谧。
苏廷自从得知产妇有难产的风险,便一直攻读医书,连连逼问宫里的太医,让他们给出万全之策。
如果有男子代女子怀孕的方法,苏廷必是第?一个去试了。
如今母女均安……
对苏廷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他们一家?三口很是甜蜜,一旁的赵公公望过来,露出和蔼笑容,心内却是叹息。
陛下如此心疼娘娘,估计以后都不会让娘娘生了,如果是以后断了皇嗣,可怎么办……
自古都是轻女子,贵男子。
难道小?皇女能坐上储君的位置吗?
余清清轻轻抚弄着怀里的婴孩,女婴轻轻咬着她的手指,捉着她的长发?,眼睛满足的弯起来。
女婴微微歪过头,红红的脸庞对着赵公公的方向,眼角流露出笑意。
赵公公低头看着这女婴……
像是一阵长风吹来,心都要化?了。
当初的三殿下已经长大了,有妻有女,一家?团圆……
他脸颊一湿,浑浊的眼里忽然落了泪,连忙低头用手背擦了擦,又露出笑容。
又是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苏廷朝屏风之后望去,却见稳婆走出来,怀里的襁褓里睡着一名婴孩,婴孩洗了脸上的血迹,眉眼跟这女婴一模一样?。
他睁开了黑黝黝的眼睛,朝余清清怀里的女婴望去,“啊呜啊呜”的唤了几声,瘪了瘪嘴巴,放声大哭起来。
就像是埋怨姐姐有娘亲抱着,自己没有一样?。
男婴的哭声比女婴大多了。
苏廷以为余清清只生了一个女婴,此时朝余清清看去,又是朝着男婴看去……
忽然呆住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出了双胎。真是有福之人啊!”
“这双胎是吉祥之兆,足见皇上得上天庇佑,因为皇后娘娘德行嘉善,才能生出这一对皇子皇女……”
“小?皇子身体健壮,小?皇女软和爱笑,都是福寿延绵,极有福气?。奴婢接生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娘娘一般的妇人,都说妇人生孩子就像是过了一次鬼门关,娘娘竟似没有影响一般……”
这些话一股脑的朝苏廷砸来。
苏廷梦游似的听完这些话,睁圆了眼睛,微微茫然的朝余清清望去。
余清清抿唇笑了笑,把怀里的女婴放入了苏廷怀中,又是从稳婆怀里接过男婴,她看向苏廷的眼里含着笑意,仰起头,轻轻凑过苏廷的脸颊。
一句轻飘飘的话响起。
唤回苏廷的神智。
“这样?,殿下是做父亲了。”
……
这一年的冬日格外冷。
才是冬至,就已飘了淡淡的雪花。
顾明璧走到宜春楼里,临窗饮了一杯茶,他朝窗外望过去。宜春楼外的花灯少了很多,路间?的人影寂寥。
只剩一盏花灯压轴。
海碗大小?的莲灯,因为一些缘故留在这里。
这一年里取灯的人太少。
顾明璧离去之时,经过这一片花灯,掌柜和伙计取下几盏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留灯的姑娘说,莲灯无根而生,如同飘萍一般。她不愿漂泊,只愿如鸿鹄一般展翅高飞。”
掌柜想起什么,又道:“姑娘上次留了话,说是如果再见到您,让我与您说一句。您想要的事物到底是水里幻影,不如放下那?些执念,放过自己……”
放过别人,放过自己。
这哪有这么容易?
顾明璧定定站在这里,望着这一盏花灯,眼底都是深邃清冷。
半晌,路边忽然走来一名挽着双环的少女,她望见这莲灯,又看到顾明璧的身影,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哪家?的才俊公子。
这般俊逸风流?
她羞红了脸,脚步粘在了路边,一动不动的望着顾明璧,见顾明璧站在莲灯旁边,凑近过去,踮起脚尖就要去取莲灯旁边的灯谜……
是为吸引顾明璧的注意力?。
顾明璧朝这少女看了一眼,少女像是遇了寒流,缩了缩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