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清坐到桌边,沏了一杯茶饮下去。
苏廷坐在床边,低着头生闷气。
两人像较劲似的,赵公公知道苏廷的心意?,连忙过来解释:“殿下别生气了,清清姑娘如今在军伍之中,要镇得住底下那批人,姑娘或许是手抖了些?……”
苏廷瞧了余清清一眼,咬牙道:“难道她是手滑,竟是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他脸颊露出一抹嫣红,半晌道:“分明就是淫贼。”
最后?两个字,声?音极轻极细,如同蚊呐一般,落在余清清耳?。
余清清被苏廷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又是哪?引发他的怒气,她除了碰过苏廷的身?子,还碰过谁?
明明就是治病……
能怎么样?
苏廷这么说余清清,余清清面上也有些?不自然,她快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苏廷,苏廷抬头,却见余清清举起了手?的银针,飞快在他的左边扬了一扬。
他五指并拢,下意?识的挡左边的银针,余清清却是从右边袭过来,银针连连戳刺了他右边的几处穴位。
苏廷睁大了眼睛,周身?的十多处穴位都被余清清点过一遍,身?子顿时酸软无力。
苏廷睁大了眼睛看向她,咬牙切齿。
“枉我如此信任你……”
余清清低头看他浑身?动不了的模样,只觉得他像极了炸毛的猫儿,跟狗儿互咬。
一时间心?竟难得的有了份笑?意?。
余清清手?的动??没停,扒了苏廷遮掩身?子的大氅,涂抹他胸口的箭伤。
北戎人最后?为了杀苏廷,在箭头之上淬了毒,其他人触之及死,而苏廷常年饮毒,体内竟有了抗体。
是否是那抗体的问题?
余清清轻轻给他的肌肤消毒,又是去除了之前的纱布,低头轻轻的嗅,她之前给那大夫的药方没错,看来是这样……
她找出了苏廷伤势加重?的根源,皱了皱眉,把那纱布换下来,手心?抹匀了药膏,涂上苏廷的胸口。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苏廷的身?子,苏廷下意?识的一个激灵,他浑身?都在颤抖,双眸死死的睁圆,咬了咬牙。余清清每碰一次,他都咬一次牙,到最后?,差点把牙齿咬碎。
余清清的手指沾了粉色的药膏,看起来像浸了糖霜。看见他这副模样,直接把手指伸了过去。
苏廷诧异的抬眼看她。
“别咬自己的嘴了。”
她轻轻叹气,苏廷瞪大了眼睛,眼?如燃烧烈火,她道:“三殿下既然受伤,生我的气,我自然也该为殿下道歉,是我的手指不安分,既然三殿下生气,罚它好了。”
余清清说的诚恳,苏廷目光幽微,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却是扭过了头,重?重?哼了一声?。
他顿了半晌,说:“脏的,我嫌弃。”
“做这种事情,我与?三岁稚子何异?”
他这么说了几句话,低下头,没看余清清的脸,而余清清开始给他包扎,一时半会?的工夫,已经把原来的药都换了。
苏廷闭起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
他才能感到余清清的温柔。
正因?为要触碰伤口,切去腐肉,才提前点他的穴道,让他失了痛觉。她在军营之中杀伐果断,却是手法轻细……
连他的一根头发都不愿扯落。
余清清包扎好了苏廷的伤口,转身?就走?之前,认真的看了苏廷一眼:“希望殿下能理解这一点,我并非对你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我尊重?你的习惯,但是你是受了伤,也该为自己着想才是,不是人人都是淫贼……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
余清清欲言又止,走?到门?口,忽然又道:“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我。”
在苏廷之前没人说过。
现在却是被苏廷说了。
余清清出了房门?,才关了门?,就听到?面传来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廷有些?艰难的开口,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明日的话,你还能来吗?”
余清清的声?音从门?缝?传进来,如同磐石一般坚定,清晰的落到他的耳边。
“只要你需要,我就一定会?来。”
余清清门?前停留了一会?儿,门??的苏廷没说话,目送着余清清的身?影消失。赵公公服侍苏廷穿了衣服,才看着苏廷那面上的慌乱消失,化为点点冷意?。
他紧紧抿着唇,走?到了桌边,黑红交织的燕州地图,一卷又一卷的卷宗,记载着燕州十三城的情况。
他的目光渐渐深沉。
他从少年之时,便在计划今日,暗中联络燕州的棋子,为今日的胜仗绸缪。他想要以燕州为跳板,取得更高的权势和名?声?。
他的心?都是权势。
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人无论生死都陪在他的身?边,与?他共进退,不离不弃……
苏廷忽然掏出一把匕首,他坐在桌案之前,静静看着这把匕首,这是精钢所?制,削铁如泥,淬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曾经用这把匕首对着余清清。
如今回想……
如果那一日伤着余清清,恐怕是他一生最遗憾的事情。
“我自八岁杀人,别人对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外人以为我痴愚,实则阴狠,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