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有问题。
但闵危也只接过她手中摇摆不?定的茶水,还难得好声道?:“你?今日着婢女让我这里,就只请我喝茶?”
茶水有毒,他早知道。
“等等。”她又抢过茶杯。
她低着眉眼,抽出一张和离书,说:“闵危,你?签下这份和离书,以后我也不?会再烦你。”
闵危都要压不?住嘴角的笑,合着他不?签下这字,她就要毒死他了。
他偏偏不签,反而夺过她手中的茶杯,道?:“我刚从校场兵训回来,口渴得很,等我先喝过茶,再说这件事。”
不?等她反应,他一饮而尽,继而肺腑一阵咬痛,是蛊虫在吞噬毒物。
闵危伏趴在桌上,扫落一桌的瓷器,怒目厉声道:“你?在这茶中下毒了?”
她显然被吓到,朝后退了两步。继而见他满头大汗、痛苦不堪的模样,又疾步上前,着急道:“只要你?签下这和离书,我会给你?解药的。”
也真是个傻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闵危一把撕了和离书,怒道?:“我是世子,也是你的夫君,你?这番给我下毒,可知是什么?后果?”
话音落,他就昏倒过去。
事后,在闵危的一番动作后,闵戈自然知晓了这毒是后院得宠妾室的手段,原先的怜惜转变成怒不?可遏,嘱人杖打致死,扔至乱葬岗。就连那个三儿也一并处与刑罚,派往幽州去了。
可林良善也落了责罚,罚跪在佛堂念经整三月。
彼时,闵危躺在床榻上,难得清闲一段时日。
等听近侍秦易说:“世子妃已两日未用膳了,怕是支持不?住了。”
夜深人静。
林良善跪坐在蒲团上的身躯单薄孱弱,却挺得笔直。
“怎么,你?是要饿死自己吗?”他睨着一动未动的馊凉饭菜,冷声道?。
她抬起混沌的脑袋,看向身侧的他,声音嘶哑:“你?的身体如?何了?”
闵危嗤笑一声:“没那个胆子和心计,你?就老实安分地待着,别做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还妄想脱身。”
他俯身,捏住她尖瘦的下巴,挑眉道?:“若这次我真的被你毒死了,你?猜自己能不能走出镇北王府?林府是否又能得安全,不?会因为你的愚蠢而蒙受无妄之灾?”
她拼命解释:“不?是的,那药不会致死的。”
闵危收回手,懒得再说,将左手提着的食盒放至地上,道?:“吃些?,别饿死了,到时候整个梁京城恐怕都说我苛刻你。”
他漠然地看着她狼吞虎咽,她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始慢吞吞地吃。
闵危转目看向上方供奉的佛,却听到:“闵危,这次我犯下这样大的过错,你?休了我吧。”
好,很好。不?说和离,改说休弃了。
闵危简直被气?笑了。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谁。情爱一事,他也毫无兴趣。
但此时,闵危忽然觉得她挺有意思。若说刚开始只是借用她挡掉与江氏的联姻,可现在,他倒是想留着她,看看她还能给自己多少惊奇的言行举止。
不?过是多养一个人,还不?至于养不起。
“林良善,你?这次还留有命在,可全是我在保你?,不?若怎会是罚跪佛堂如?此简单。”
他提醒她:“即便我休了你?,你?依然走不?出这里。”
走不出这里。
她至死都是他的妻。
战火过后,鼻息间都是残杀余烬的血腥气,他的双手沾染了无数人的血。斩杀他们时,不?曾手抖,可在见到那堆零碎尸骨时,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最后,竟连长.枪都握不住。
他不?能再动分毫。
半晌,他问:“确认是她吗?”
……“是。”
在得到肯定的答话后,他不?由一阵晕眩,又撑住站好,不?敢再看那堆白森森的骨头。
埋葬她时,闵危并未到场,只吩咐人:“碑文便用‘威远将军长女:林良善’。”
她生时,他未能如她的愿,却只能在她死后,不?与她同葬。
后来,闵危曾动了追封她为后的念头,但这样的想法不?过一瞬,便在想起她的惨死时抛掷。
林良善宁死,也不?愿等他来救她,又何至稀罕这样的名分。
帝王,果真是孤家寡人。
闵危笑起来,笑声既凄凉又阴冷,在偏居的小院中轻起。
***
一直到庆历二十四年一月,林良善都未再见过闵危。
他好似彻底消失了,她也渐忘了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有时心情好了,倒也偶尔出门去,与李兰芝一道?玩。
初时倒也邀了江寄月,但被拒绝了。江咏思也未再见。
林原一连给林良善找了好些未定亲的公子,但都被她以各种缘由拒了。
而到了二月初,梁京城中的各家客栈挤满了从各地赶赴的学子,茶楼也都是人在谈论科举,赌场中也开始有人压状元头名。
却正是春闱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