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咏思给小姐的,这是第三回。
第一次,他刚来府上?,在小姐的房内练字时,见着圆桌上?放着一袋拆开的糕点,其中一块只咬了一小口。
第二次,是不久前,小姐因寻他生?病,江小姐拿来的,小姐也只是咬了一小口。
锦祥斋的糕点,小姐并不喜欢。
林良善瞥眼看见闵危的视线落在糕点上,忽然想起他喜欢吃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真宁。”林良善把糕点递到他面前:“喏,这糕点给你了。”
闵危被这举动给吓得瞪大了眼。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她说。
闵危的表情都僵硬住,迟疑一瞬,终伸手接过,道:“谢谢小姐。”
林良善没说话?,又开始发?呆了。
***
林良善要去绣庄找些绣花样子和时兴布料,红萧颇为吃惊。
“小姐,你怎么突然就想要绣花了?”
还没等她回答。
“小姐是要给江大公子做绣品吗?”红萧揶揄道。
林良善点点头。
胡三娘的腿伤好了大半,可以正常行走。
她带着林良善挑选布料,想了想,和蔼道:“小姐,你先前没学过绣花,不然你在这里,我教?你一些基础的绣法。”
胡三娘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晓小姐很喜欢那江大公子。再者,她觉得自家小姐和那江大公子也非常般配,若是两人以后能顺利成婚,说不准那些个绣被物品要他们来做呢。
林良善已经挑了块荼白的锦布,正选一些丝线,听了这话?,只笑道:“三娘,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学就好。你还要操劳绣庄的事情,若是还来教我,得多累啊。”
“我教?你,不累的。”胡三娘虽觉得她懂事了,欣慰得很,但又怕她伤着自己,坚持道。
“不用了,多谢三娘。”
将?绣花样子挑好,林良善和红萧离开了绣庄。
回府后,她坐在窗前,熟练地将丝线打散,按着绣花样子搭配颜色。
窗外,薄暖的阳光散落在栀子花上,洁白的花瓣氤氲着浓烈的香气?。远处传来王泰的训斥声。
林良善眯眼,将?红色的丝线穿进细小的银针中,将?锦布用绣绷固定好,开始一针一线,绣出一树红梅。
小院中,兰香四溢。
孟姨娘斟酌用词:“良善,你对世子殿下没有情吗?”
林良善端茶的手一顿,沉默许久,才道:“为何会问我这个?”
孟姨娘显然有些后悔,但还是说道:“这三年来,我是见着你同他如陌生?人相处,很想和你说一话?,但又怕冒犯了你,让你心里不舒服。”
“你尽管说,冒犯是哪里的话?。”林良善与她相处许久,知晓她的为人。
孟姨娘见着对面之人的冷淡,道:“你不若好好同世子殿下相处。”
霎时,林良善转目看向她。
“我虽只比你年长两岁,却是早早进了这镇北王府,在这后院之中过了八年。不瞒你说,这些年来,我的身份低微,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就连孩子都被人别有用心,用药流掉,我也救不了他。你也是见着的,王爷压根不在乎我的孩子,因他不够格在王府中生存。”
孟姨娘苦笑一声:“不过那孩子没来这世上?,也好。他若真的活着出生,我这个没用的娘也护不住他,不像凝青一样有能耐,可以护住闵容安全。”
林良善握紧住她的手,想要安慰,却是说不出什么。
“我知道你曾与江大公子有情义,那江大公子也是个身世样貌才华,样样都好的人,但那终究过去了。你现今已嫁给世子殿下三年多,世事成定局,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林良善被她的话?涩的难受,心口抽疼。
孟姨娘看一眼她低垂的眼,狠心道:“自你嫁进王府,世子殿下只有你一人,未像王爷般,纳了好多妾室,在外还有许多外室。你不若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待他,也算为自己谋得个好将?来。”
她没把‘将?来要是他起了心思,纳了妾,养了人。那时,你会难过许多。’这番话说出。
林良善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她的脚步凌乱不堪。
“良善!”孟姨娘追上她,语重心长说了最后一句话:“那些个话本中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恩爱的婚姻,多得是得过且过、听天由命的夫妻。你对世子殿下无情很好,就算你装作对他好,也不会为情所伤,落了我这般田地。”
林良善有些踉跄,终究离开了。
晚间,她的脑海里始终盘旋孟姨娘的话?,想着想着,泪水将?枕巾浸湿,那只取名叫黑黑的白猫跳到床头,睁着一双璀璨如星空的湛蓝大眼看她。蓦了,将?毛茸茸的脑袋伸过来,蹭着她的脸颊。
林良善昏沉睡去。
第二日,还未天亮,门外传来说话?声。
“等她醒了,你把这封信给她。”
“是,殿下。”
她穿好衣服,推开门时,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处。
红萧擦了脸上的泪,连忙把信给她,高兴道:“小姐,是公子来的信。”
林良善接了信,当即拆开,果真是林原来的信。
短短一句话:善善,我在这边很好,你不必担心。只愿你在梁京一切都好,勿念。
泪流了一夜的她,抱着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孟姨娘觉得自己的话?实在让人伤心,不曾去找林良善,还是如从前般,每日浇花、看书、弹琴。
不过两日,却见院门口站了一人,正是林良善。
“你来了。”
林良善是第一次碰针线,手指被银针戳了许多不见血的眼子。
孟姨娘心疼说:“你慢些来,不用那么急。”
她动作慢下来,细细地跟着孟姨娘学,学那闻名的青州绣法。
最后,好不容易绣出了一只极其别扭,造型糟糕的麒麟。她找了香草装进香囊中,又翻来覆去地看着丑陋的香囊,觉得拿不出手。
可她低头间,自己被针扎了许多眼子的手,似乎在告诉她,自己很努力了。
“就这样吧。”
林良善等着闵危回来,已经是三个月后。
她紧张万分,手紧紧捏着香囊,去书房找他。
“殿下,万万不可。”
“既然是她要我去北疆,那我便去,顺了他们的心思。”
……
林良善静静地听着,然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闵危当晚来她院中,说:“圣上有令,我要去往北疆驻守,留了两人给你,你若有事要办,就吩咐他们。”
“好,多谢殿下。”
隔着屏风,她的声音有些哑:“祝殿下平安顺遂。”
他离开的步子顿了下:“你注意好身体。”
门开开合合间,人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