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骑马从刑部赶回?府,一路上,雨水从他坚硬铁青的脸上滑落,聚集在下巴处,然后滴落到深蓝的官服上。
甫一下马,他就赶往后院。
张管家见着他,忙道:“公子,我已请了大夫来看过。”
林原不发一语,瞥眼扫过院子中淋雨的另一人:闵危,就直直往屋内走去。
林良善昏睡在床榻上,脸色白的吓人,额上有?细密的汗珠,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很冷。她的唇瓣嚅动,低声说着什么,听不太真切。
有?一年,镇北王闵戈的王妃过生辰,邀请了众多世家权贵。
林良善不喜,皮笑肉不笑地,跟在闵危身后,去走了一个过场,就回了积微居,继续未完的山水画。
白猫睡躺在案几?上,惬意慵懒的模样。
忽地,白猫动了动耳朵,它一下子窜起来,从窗台上越过,奔到院口。
“白白!”她喊它的名字,却叫不住。
林良善丢下毛笔,出门去追猫,怕今天府上来了那么多人,会吓到它。
却是在刚出院门时,就见着了徐幼娇,她的身边还有?安平公主陪伴。
“这?猫儿好可爱。”徐幼娇摸了摸白猫的毛茸茸的脑袋,开心道。
“是啊,这?猫真漂亮。”安平公主道。
徐幼娇正欲抱起猫,却不妨被猫一爪子挥在手背上。瞬时,白嫩嫩的手?背上血珠滚落,徐幼娇痛得惊呼一声。
安平公主和一旁的侍女呆愣住,白猫还在龇牙咧嘴地对着她们,浑身炸毛。
林良善心惊,忙唤它:“白白!快过来!”
这?时,另一边的道路上走来太子段昇和闵危。
段昇见着自己的太子妃被猫抓伤了手?,怒不可遏,一把拎起猫的后颈,将它朝墙面摔扔出去。
猫死了。
艳红的血,白色的毛,混杂在一起,歪断的四?肢和脑袋碎了一地。
林良善的眼泪倾刻而出,微张着唇,看着那失去活力,软瘫瘫的死物。
“娇娇,你的手?疼不疼?”段昇拉过徐幼娇的手?,温声询问。
“我不疼。”
“一只畜生,竟敢伤你!”
林良善已然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泪水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掉。她僵硬地走过去,将猫抱起,走回了院子。
“不过是一只猫,我再替你寻一只。”闵危说。
红梅树下,她埋葬白猫的动作一顿,泪水汹涌而出。
她猛然站起来,扬手扇向他的脸。
闵危没料到她会突如其来地打他,但他武艺非凡,反应迅疾。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脸色阴沉。
“你做什么?”
“松手!”林良善拼命去挣脱那只大手?,却是不能,她叫嚣起来。
闵危纹丝不动,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笑起来,淡声道:“林良善,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拿了她腰间的绣帕,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林良善用另一只手抢过绣帕,冷笑道:“这?种事?情不劳烦殿下,你滚吧。”
闵危放开手?,走了。
后来,她不知道闵危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和白白长相相似的猫,真的太像了,可到底不是白白。
林原凑近俯耳,听清了林良善的低声轻语。
“闵危,你给我滚……”
闵危?
林原直起身,皱眉思索。闵姓,整个梁京城只有镇北王府出身的儿女才是这个姓氏,他不曾听说镇北王府有?叫闵危的。
适逢陈娘端了煎好的药汤过来,林原拿过青瓷碗。
“我来吧。”
林良善在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入了自己的嘴里,很苦。
她不喜欢,都吐了出来。
又有?什么要撬开她的嘴,她不耐地咬紧了牙,不让对方得逞。
一道沉重?的鼻息声后。
她的下巴被掐住,被迫张开了嘴,冰凉的碗缘贴着她的唇,汤药缓缓流入,顺着喉咙,进了食肠。
“陈娘,大夫说她这?次怎样?”林原放下碗,几?不可闻地叹气。
陈娘道:“大夫说小姐这?回?需得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原本身子好多了,偏偏今日落了雨,又气急攻心,这?才昏厥过去。”
林原点点头,想着等会儿写封信,让信鸽带去给影梅庵的静慈师太,向她询问病情治理。
他问:“红萧呢?”
陈娘:“庄子上出了事?,胡三娘的腿摔伤了,红萧在那边。”
林原平静道:“好好照顾她。”
“是,公子尽管放心。”
林原出房门时,雨还在下,砸落在院中人的身上,一身短衫糊黏在他的身上,稍短的头发耷拉在他的头上。水珠从他上翘的睫毛上滑落,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垂眸看着地面。
林原面无表情地走进雨中,然后站定在他面前。
突然,林原抬起脚,一脚踹向闵危的胸口。
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闵危一下子摔到地上,他捂住胸口的位置,疼痛很快蔓延开,可他却像没痛觉似的,仍然是低眉垂眼的样子。
“从此刻起,你就跪在院中,一直等善善病好。”林原捏紧了拳头。
闵危双膝跪在地上,道:“是。”
林良善醒过来时,已经是天黑夜深。
红萧已经回府,她欣喜问道:“小姐,你身子还有?不适吗?”
林良善茫然地看着她,摇摇头。
尽管身上无力许多,她还是双手撑着要爬起来,穿鞋下床。
“小姐,你快躺着,再受凉怎么办?”红萧担忧道。
林良善揉了揉额角,软声道:“我没事,就是想起来坐坐。”
刚才昏睡中,她梦到了许多前世的事?情,都是关于闵危和徐幼娇的。那些片段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整个人都罩笼住,让她痛苦地不能呼吸。
万万没想到,徐幼娇竟然比前世提前两年回?来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她虚弱地笑了笑:“红萧,我饿了,现在厨房还有?没有吃的呀?”
红萧道:“小姐等着,我立刻去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