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善对上他充血发红的眼,张口,将里面的耳吐掉,突然反胃,呕出大口的黑血。她开始笑,笑得肆意,淡然地看着段昇愤怒的神色。
一柄利剑刺入林良善的胸口,用力,贯穿了整颗心脏。
林良善嘴角的笑仍在,一直盯着段昇。
自闵危谋反的消息传来,她已做好准备,独自在宿眠山的影梅庵等待。
闵危的仇家甚多,谁会第一个想到她这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呢?
无论是谁,她都没打算活着。
林良善缓缓闭上眼,她可不想死不瞑目,又想起告诉段昇的那个秘密,心里竟然有些高兴。
她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实在太久了。
“陛下,镇北王妃没气了。”
段昇手中的剑停下,冷静下来,见早已死透的尸体上有了几十个血窟窿,幽暗而恐怖。
段昇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冷笑道:“拖下去,喂狗。”
林良善没想到死后没有立即入了世人所说的阴曹地府,反而变成一具透明的魂体,可以随处飘荡。
她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十几条野狗啃食殆尽,最后只剩下一堆白骨。
不过三日,闵危率军攻入梁京,直攻皇城。
血腥的厮杀中,是逃窜的人群和无望的哀嚎,那些黑甲将士所过之处,无一人再敢拿起武器反抗。
林良善漂浮在宫中的空气中,静静地看着军队最前方的男人。
他头戴一顶银白盔帽,身披同色铠甲,腰间一条黑兽面束带,脚蹬黑色长靴。现下盔甲上布满了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成黑色。他的脸色沉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中却是通红,如血般弑杀,长.枪一挑,就将身前的一名禁卫军的胸口贯穿,而后甩开。
他很生气呢。林良善注视着闵危,这个她已经三年未见的夫君。
犹记得三年前他领旨前往北疆时,远没有现在的沧桑可怖,看来徐幼娇的死对他刺激过大了。
不过片刻,只有一只耳的段昇就被闵危的手下给找到,将他一把推到闵危的面前。
段昇的手脚具被绳子绑缚,无法动弹,他面色阴沉,整张脸因仇恨而扭曲,死死地盯着跟前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闵危,你这是谋反!谋反!你这个逆臣!”
闵危不理他的这句话,只嘶哑着嗓音道:“是你杀了她,对吗?”
“哈哈,是,她就是我杀的。”段昇端睨着他的神情,继而脑中想到什么,道:“你该不会是为了她谋反?”
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可笑,刚说完,颠坐在地的段昇就先笑起来,意味不明。
闵危的眉眼间落着骇人的戾气,眸光犀利如刃,似乎要将地上身着龙袍的散发男子千刀万剐。
段昇的笑声不止,突然道:“闵危,你知道你的王妃如今在哪里吗?”
林良善莫名被点名,内心也毫无波动。
“林良善死了,我杀的,身上一共二十三个窟窿呢,不过你要是现在去找她的尸首,怕也是不能,她可是被丢去喂我的乖狗狗了,哈哈。”
闵危的神色不动,不出意外地镇静。
林良善只觉得有些丢人,看看她的夫君,听到她死的消息也面不改色,果真是一个冷心冷情之人。
她无所谓的笑笑。
接下来几天,林良善目睹了闵危处死段昇,又以雷霆手段登基为帝,斩杀大臣的场景,是了,还有去冷宫永巷祭奠徐幼娇。
闵危褪下银甲战盔,换上一身的白色深衣,长身玉立,不再是令人恐惧的杀神。他站在徐幼娇的墓碑前,昳丽的面容上是淡淡的悲伤。
那般的深情,让林良善起了鸡皮疙瘩,还有一丝的可怜他。
好在这深情种没忘了自己还有个明媒正娶的王妃,让人给她收了连狗都不吃的白骨,埋后做了碑,碑上写的是威远将军长女:林良善。
挺好的,最起码自己还有个碑呢,林良善想。
在林良善死后的第七天,她看见自己的魂体渐渐消失,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模糊不清。她受不住困意,阖上了双眼,立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