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的有些莫名,阮琨宁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元后那?个应当早已?死去的真正嫡出皇子。
皇帝看向阮琨宁,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孩子,无论喜不喜欢,总不会故意去害他的。李氏与我……也算是?少年夫妻,那?时候陇西李氏的念想还不算是?明显,我也不想跟他们撕破脸。嫡庶尊卑分明,按照常例,都是?要先有嫡子才生庶子的。”
他慢慢的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头?一个孩子,也就是?长公主,可她生的艰难,伤了身,是?以连着几年,都未曾再?有消息传出来,后来,苏氏生了皇长子,她大概是?逼得急了,就开始喝各种汤药。”
阮琨宁低着头?没有言语,作为女人?,她很能体谅元后李氏的心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她面对的丈夫并不是?寻常人?,是?储君,而且是?随时有可能称帝的储君。
无子的皇后会有什么下场,想一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的道:“苏氏生下长子的时候,先帝很高兴,虽然是?庶长子,却也是?第一个男孩子,他在宫里面大宴群臣,这?带给李氏的压抑无疑会更大。我知道她心里面不好?受,也是?也没办法去安慰什么,也不能许诺什么,只能就这?样耗着。”
“那?一阵子她屋子里全都是?药气,陇西李氏也是?慌得厉害,打?听了各种偏方往她那?里送,喝的脸色都惨白还要再?喝,简直要疯魔了,直到有一日,御医照例诊脉的时候才猛地发现,其实?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一直以来信期紊乱,脉象错杂,这?才一直没有诊出来罢了。”
阮琨宁一惊:“在那?之前?,她也一直在喝药吗?”
皇帝叹一口气,微微点点头?。
阮琨宁自己也是?懂得医术的,求子的药跟安胎的药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李氏喝的还多?是?偏方,她信期不准,本就是?精气不足,各种偏方药物乱七八糟的喝下去,对于身体的伤害可想而知,这?样的情?况下来,对于腹中胎儿的伤害也可想而知。
皇帝道:“她求子求的都要疯了,御医隐约探到了什么也没敢跟她说,而是?报到了我这?里,那?时候我心里头?就有了准备。她是?在夜里发动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连哭一声?都没有……”
“当然,”皇帝慢悠悠的笑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传出消息的后几日,又有人?得孕,想着太医说过的话,我心里头?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来,而后头?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
阮琨宁叹了一口自己也不知为何的气,又低声?问他:“后悔吗?”
“后不后悔啊,”皇帝沉吟一会儿,道:“人?的感情?,其实?是?很难说的。”
“我怜惜那?个没能看一眼世间便离去的孩子,这?是?真的,那?毕竟是?我亲生的骨肉,最正统的嫡子。”
“我怜悯李氏一生,也是?真的,她从没有为自己活过,自己不能选择生,自己也不能选择死,可怜。”
“我暗示苏氏毒杀李氏,那?也是?真的,陇西李氏尾大不掉已?有他心,她必须死,我事后有哀意是?真的,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结发,虽然没几分情?意,却到底是?相伴多?年,可是?再?叫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这?也是?真的。”
“她不如这?个天下重,哪怕是?加上那?个孩子,也是?不如。”
“我做过的事情?有对有错,可是?没有一件叫我觉得后悔,即使是?重来一遍,也不会有任何更改。”
阮琨宁忽的笑了:“你啊,坏的坦坦荡荡。”
皇帝微微一笑,又道:“我只当这?是?句好?话。”
阮琨宁心间几动,又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也没什么,”皇帝道:“只是?觉得,应该同你说清楚。”
“看清楚了,”阮琨宁道:“果然不是?好?人?。”
“做好?人?做什么,”皇帝悠悠笑了一下,道:“做好?人?是?很累的,要顾着那?个,挂着那?个,还是?做坏人?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放下刀便可以立地成佛。”
阮琨宁摇头?笑道:“歪理。”
皇帝看她一会儿,也笑了起来:“反正我是?皇帝,没人?敢管。”
阮琨宁斜他一眼,道:“无赖。”
皇帝定定看她一会儿,目光中似乎有些感伤,顿了顿才道:“明日是?三十,阿阮同我一道,出宫去看看吧。”
“不过是?花灯罢了,有什么好?看的,”阮琨宁不想去,便道:“老早便看腻了。”
“去吧,”皇帝笑微微的瞧着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去瞧一瞧,其实?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