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会怎样,”谢宜舫慵懒的笑了笑,风姿出众:“新朝确立,便要将旧朝的根基悉数击毁么?”
“倘若如此,现在的朝堂上,起?码有?一般的人会消失,”谢宜舫目光中隐含嘲讽:“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阿宁以为,当真是早说笑吗?历朝历代,除去有?直接姻亲关系的家族外,真的被?新朝处置灰飞烟灭掉的,也?算是寥寥无几?。师傅固然做过前朝帝师,但先帝仍然选聘卢先生为今上帝师,本身就是表明了直接的态度。”
“世家有?世家的骄傲,也?有?世家的风骨,等?闲不得?轻侮,”他语气转凉,道?:“像是陈郡谢氏那样,旧朝一倒就迫不及待踢一脚的人,还是很少的。”
阮琨宁目光复杂,又问道?:“那师傅跟卢先生……”
“仔细论起?来?,”谢宜舫道?:“师傅该是卢先生族叔才是——若不是有?这一层关系,我怎么能与他平辈而交?”
“既如此,那夫人便应该是……”
“她本是末帝太子嫡女,后末帝崩,太子继位,也?就是后主,她自是名正言顺的公主了,只可惜……”谢宜舫摇摇头,不曾再说下去。
阮琨宁对于他话中未尽之意心知肚明——只可惜,前朝亡了。
既如此,她在心底仔细一算,如素夫人应称呼谢宜舫一声表兄才是。
阮琨宁在心底理了理这一通关系,又问道?:“昨日,我曾在听月小筑遇见一个人,之前……他自称小燕娘……”
直到她说完这句话,谢宜舫面上才真正的显露出几?分惊诧:“——你竟见到他了?”
顿了顿,他又恍然大悟:“也?是,他去拜祭,撞上你也?不奇怪。
自言自语了一句,谢宜舫又问她:“可曾出什么事?”
出的事情?大了去了!
阮琨宁期期艾艾的将昨日之事说了出来?,谢宜舫却?并不在意,只是道?:“杀了便杀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那小燕娘呢,可知后来?如何??”
阮琨宁:——我说的是杀人的大事,你这个样子真的是不太好哦。
她莫名的哽了一下,又道?:“他倒是不曾有?事,后来?有?人再去听月小筑时,他早已不在,想?来?,多半是被?平南王世子带走了……”
“他们两个居然找到一起?去了,”谢宜舫自语了一句,随即又顿悟道?:“也?是,毕竟也?是血脉连着的。”
见阮琨宁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谢宜舫又道?:“细细数起?来?,他应是后主的皇长孙,至于小燕娘,大概只是为了逃避搜寻随意取得?名字罢了,经秋,才是他的真名。”
“至于平南王世子嘛,同他应是表兄弟,”谢宜舫将暗处典故一一道?来?:“这位皇长孙的祖母,便是初代平南王的胞妹,两边私下里有?联系,也?是寻常。”
阮琨宁静静的想?了想?,忽的问道?:“既是如此机密,你又会如何?得?知的?”
“他们来?找过我,”谢宜舫淡淡的道?:“只不过被?我婉拒罢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阮琨宁却?悚然一惊,压低了声音,道?:“同前朝有?所牵连,本就极易惹人生疑,他们或多或少的又来?找你,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能有?什么影响,”谢宜舫不以为意的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也?慢慢了不得?的,”他懒洋洋的瞧着阮琨宁面上的急切关怀,忽的微微一笑:“前朝公主在金陵待了这些?年,阿宁真以为无人知晓她身份么?”
阮琨宁觉得?脑子都要坏掉了:“——有?人知道?吗?”
谢宜舫微微合上眼,道?:“该知道?的都知道?。”
阮琨宁心头一哽:“——什么叫做,该知道?的都知道??”
谢宜舫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阮琨宁皱了皱眉:“那你怎么还……这么不避嫌?”
谢宜舫摇头失笑,顿了一顿,终于伸手去摸她头发,温柔的看她一会儿,终于道?:“因为……我上头有?人啊。”
阮琨宁:“……???”
谢宜舫却?不再多说,只是站起?身来?,收起?了自己的钓鱼竿与鱼线,脚边的竹瓮里头,杂七杂八装了鱼饵,他打眼一瞧便合上了,只缓缓的收拾东西。
阮琨宁知他不欲多说,也?就不问了,只是换了一个轻松些?的话题;“做什么呢,要出去钓鱼吗?”
“是呀,”谢宜舫道?:“今日天气正好,约了人一道?出去走走。”
阮琨宁自他那里得?来?的消息有?些?多,正慢吞吞的消化着,闻言也?就顺嘴问了一句:“约了谁呀?”
谢宜舫正要回答,却?忽的停住了,不止是他,便是阮琨宁,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绝不是阑仪过来?了。
阮琨宁正对着门的方向,脑子里还在想?着谢宜舫方才所言,混混沌沌的,有?些?迷糊。
所以,当皇帝推开门,走进屋内的时候,她甚至于觉得?——是我眼花了吧?
谢宜舫没注意阮琨宁面上神色,而是伸手提起?那只竹瓮,随意道?:“他来?了。”
阮琨宁:“……”
“呀,小阿阮怎么也?在这儿,”皇帝笑微微的挑起?眉来?,目光落在阮琨宁难掩惊异的脸上,含笑问道?:“——是要跟我们一起?去钓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