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仪靖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我就知道,大?哥必然是能看个明?白的。”
金陵城西,一处民居里。
阮琨碧对于那些嗤笑的讽刺性声音异常敏感,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坐了?一个玄衣男子,银制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嘴唇与?下颚露在外面,月光清冷的洒在他身上,不知怎的,阮琨碧竟不由自主在的打了?一个冷战。
那人目光似笑非笑,看起来极为亲和,看着阮琨碧一脸的惊慌失措,也只是含笑安慰道:“叫阮姑娘受惊,委实是他们不会做事,我只说叫他们好生请了?你过来,却不想他们这些粗人,竟把事情搞成了?这个样?子,真真是该罚。”
阮琨碧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惊得脸色惨白,她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也不算少?,可是像是今天这样?惊心动魄的却还是头一遭,少?不得要?呆滞上片刻。
那人也并没?有着急的意?思,只是目光带笑的瞧着她,似乎是打算等?着她从刚刚的惊恐中缓和过来,一侧的侍从恭敬地上前?递了?椅子请他坐下,他一撩衣摆坐在了?阮琨碧的旁边,没?有再言语。
阮琨碧硬生生的缓了?半刻钟,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刚刚那颗跳动的几乎要?飞出胸膛的心脏此刻也终于肯安分?下来,自己的大?脑也开始缓缓的转动,终于有了?思考的能力。
人对于未知的事情是最容易恐惧的,毕竟那代表着一切的可能性,人的天性使然,许多事情都?会忘最坏的方向去想,所以才会吓坏自己。
可是当?人自以为能够看透一切的时候,那种恐惧感就会自然而然的被降到最低,也真正的能放松起来,阮琨碧此时就是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却知道他必定对于自己有所求。
不然,他平白无故的劫了?自己做什么?
她可不相信那人折腾这么多事情就只是为了?杀了?自己,要?杀早就杀了?,何必搞得这样?麻烦,可见,他应该是有事需要?自己的。
既然自己对他而言是有价值的,阮琨碧就不会看低自己,她不仅要?保住自己的一切,而且还要?从中得到自己应有的好处才是。
再者,那人的态度如此和善,可比劫了?自己的两?个人要?好多了?,对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跟对着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正常人都?会先天的对于后者更加亲和一些,态度也会更加放肆一些,阮琨碧也不例外。
这么一想,她依旧定下了?心,为了?占得先机,便抢先开口道:“你是什么人?!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劫掠官家姑娘,可知会有什么下场吗?”
阮琨碧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那人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面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却飞快的一抬,一道冷锐的银光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阮琨碧眼前?,随即再度回到了?那人手中,而他的脸色,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温煦,既亲和又友善。
阮琨碧只见到自己眼前?银光一闪,却没?有寻思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觉左手一阵剧痛,猛然间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左手的五根手指已经被利器整根切下,血如泉涌。
十指连心,这句话可不是说虚的,阮琨碧一声凄厉的惨叫,右手想要?去捂住那伤口,只碰了?一下却再度惨叫一声,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导致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却也完全顾不上去擦,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那人手中不知何时捏着的,竟是一把闪着清厉寒光的匕首!
她叫的凄惨清厉,可房间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同情她的意?思,甚至于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变化。
阮琨碧左手的伤口太?大?,血流不止,很快便染脏了?她的衣裙,整个人狼狈可怖难言,那人抬起一脚将她连人带椅子一起踢到了?房间的角落里,脸上的神色却还是笑微微的,几乎令人生出如沐春风之感。
“好好的一间屋子,就这么被你给弄脏了?,”那人环视了?一下四周,地板上难以避免的沾上了?血色,鲜红的色泽异样?的明?艳,他那一脚踹的十分?狠,阮琨碧整个人都?跌到了?角落里,随之在雪色的墙壁上沾染了?刺目的红,原本整洁的屋子里几乎是片刻,便弥漫上了?一层血色,空气里头也难以避免的漂浮起了?淡淡的腥气,有些令人气闷的凝滞。
阮琨碧痛的说不出话来,连伸手去给自己止血的勇气都?没?有,那伤口平滑至极,周边只要?碰一下都?疼的钻心,她也只能在泪眼模糊之中看着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鲜血流出自己体内,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自己的心口慢慢的、丝丝缕缕的游走到了?四肢,冰一样?的冷。
那人却好像看不见她的惨状,漫不经心的将自己手上的匕首吹了?吹,那匕首还没?有归鞘,两?侧的锋刃亮的骇人,明?明?刚刚才干净利落的斩掉一个人的手指,可是此刻那上头却是一丝血痕也无,干净透彻的像是冬日的初雪。
那人微微笑了?笑,将那匕首竖起,目光落了?上去,那匕首很是光亮,十分?清晰的映出了?他的一双眼睛,清冷的,透着冬日的无情。
他起身走到了?角落里几乎是要?昏厥过去的阮琨碧面前?,看她一身的狼狈惨然,蹲下身来,用那柄匕首极为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脸,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很希望你能明?白这句话才好。我只需要?你活下去就可以,别的全部都?要?看我的心情,懂吗?”
他在阮琨碧猛烈颤抖的视线中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的,是不是?”
阮琨碧从那人起身的时候就开始发抖,等?他到了?自己身边蹲下身的时候简直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叫自己昏过去,可是眼见着他走进,却还是只能一动不动的抱住自己左臂,时不时的发出几声难以抑制住的哀嚎,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那人似乎笑了?一声,阮琨碧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找不出什么端倪,正暗自疑惑的时候,却听他问道:“我听说,你做出了?一件名?叫火药的攻击性武器,是吗?”
阮琨碧满脸的热泪,剧痛之下,连一丝谎言都?来不及构思便道:“是。”
那人声音里似乎带了?笑,道:“我还听说,你曾经是二皇子的女人,这样?的利器,怎么不说与?他?”
阮琨碧眉梢微动,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明?明?,只给了?他一个人的……”
她话音刚落,室内便有了?瞬息的安静,气氛也近乎凝滞一般的压抑起来。
“啊,糟透了?。”
只是瞬间,他似乎明?悟了?什么,在阮琨碧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平静的划开了?她的喉咙,自责一般的皱起眉头来:“准备了?这么久,居然败在了?你身上,还真是……出乎预料。”